东方不败没有接话,他和令狐冲之间算什么呢?算是朋友吗?明知道往后会成为敌人,还有成为朋友的必要吗?坦白讲,他不讨厌令狐冲,如果换一种身份,可能还会成为至交。
“你嫌弃小花,小花也不喜欢你了。”令狐冲说笑着,把小花儿放在了地上,小花儿围着东方不败脚边转了几圈,挨了他的脚躺倒在地。“看来我说错了,小花儿还是很喜欢你的。”
“我不喜欢。”东方不败对这种软软的、弱小的、脆弱的生命,不敢去喜欢,因为他知道,这些软软的、弱小的、脆弱的生命有多容易失去。
“还没找到你要找的。”令狐冲不咸不淡地说。
“你为什么不想去嵩山派?”
“我是要去嵩山派的,只不过是几天以后。”
“我劝你还是现在就下山,毕竟我还不想伤你。”东方不败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至今还留在华山就是要做些对华山派不利的事情,到时候免不了要和令狐冲兵戎相见,那个时候,他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小花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东方不败也该走了,于是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令狐冲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他跛着脚追过来,忽然说:“我知道师父把丁凌关在哪里。”
有那么一瞬间,东方不败觉得这肯定是个陷阱,否则令狐冲为什么要冒着背叛师门的风险,把丁凌的关押所在告诉他呢?
但东方不败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丁凌毕竟是他神教的长老,但凡有一丝一毫救出他的机会,他就一定要去争取。
“师父审讯丁凌的第一夜,他就死了。”
这个结果有点出乎东方不败意料,在和令狐冲相处的这几天,他总是时不时的提及丁凌,给了东方不败一种丁凌正被关押在华山某处的错觉。
“我知道丁凌的尸首埋在哪里。”令狐冲略有歉意地说,“我师父富有君子盛名,即便是对你日月神教的人,也绝不会趁人之危,痛下杀手。丁凌具体是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但绝对不是我华山派的人动的手。”
“岳不群想通过丁凌知道黑木崖总坛的情况。”东方不败叹道,“丁凌是我神教核心长老,岳不群绝不会轻易让他死。总归是我来晚了。”
是啊,如果他能早些放下萧一山,是不是就能先一步找到丁凌,救走他呢?可是,说起容易,叫他怎么放下呢?
丁凌已死,只怕薛旭也凶多吉少,他不能再耽搁了。
丁凌就被埋在距离思过崖不远的乱石堆里,石块随意堆砌坟包,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令狐冲从怀里掏出酒壶,递给东方不败。“想必他定然是你的好兄弟,你们兄弟说会儿话,我在树底下坐着等”。
这里是山阴处,又恰是黄昏,更显凄凉。
东方不败百感交集,心中愧对这位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哥,他把酒洒在坟前,正谋划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忽然听见身后令狐冲大叫一声:“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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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江湖卷】非绝处
一支箭直楞楞扎在令狐冲的胸前,无数支箭正在朝他们的方向射过来!
东方不败的位置是在山石间,视线受阻,想要射中他并不容易。他掌心向下,发动内力,将周身护住,然后眯起眼睛看向令狐冲,箭雨密集,但令狐冲已经顺手以枯木为剑,应对自如。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东方不败逆着箭射来的方位看过去,抓起一把小石子,闭上眼,凭借听觉和感觉,将灌注内力的小石子打向箭手的方位。
几声哎呀声传来,东方不败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再次抓起小石子打出去。
令狐冲见箭射过来的速度减慢,数量也少,瞅准时机,足下轻点三两跳,打乱了箭手的进攻。东方不败也施展轻功飞过去,与令狐冲一起并肩作战。
这是一波三五十人的蒙面人,他们衣着朴素,若不是手持利刃,看起来与寻常农夫无异。
打了几个回合后,东方不败察觉到他们的武功不高,甚至连中不溜都算不上,也就不再动手。他相信,凭借令狐冲的武功对付这些小喽啰,即便是崴脚、中箭,也绰绰有余。
令东方不败想不通的是,谁在背后捣鬼,派出这些个小喽啰,岂不是打草惊蛇?
东方不败出手,皆是死招,没有人存活。
令狐冲出手,却是处处留活手,只打伤对方的手脚,迫使对方失去战斗力即止。
蒙面人见形势不利,纷纷逃窜。
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行刺,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来杀我的,那么只有可能是来杀你的,为的是你们日月神教。”令狐冲忍着痛拔掉胸前的箭,举起箭头闻了闻,并无异味,若是有毒的话,只怕早就发作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日月神教大张旗鼓赶去嵩山派拜访。左冷禅不好明着来,暗地里给日月神教的人一个下马威,也不无可能。
但是,东方不败初入江湖,且是易容之后才公开露面,几乎不可能被人发觉。如果是结过梁子的五岳联盟的话,那么他们应该去刺杀杨莲亭才对,毕竟他正假扮自己,在江湖上招摇过市呢。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其中至少有一人使的是嵩山派的武功。”令狐冲在石缝里拔了一株草,放在嘴里嚼烂,糊到胸前的箭伤处。他这话说出来,岂不摆明了是说嵩山派的人要杀他。
“我看,倒像是试探。如果是要刺杀,他们在箭头上涂上剧毒,你不早就一命呜呼了。”
“因为我是华山派的,我们和嵩山派同气连枝,他们自然不想伤我性命。”令狐冲对五岳联盟之间的情谊,倒是颇为自信。
还有那么三两具尸首还躺在地上,令狐冲扯掉他们的蒙面巾看了,的确不是相识的面孔,浑身上下也没检查出能够辨识的物件。他也不嫌麻烦,就地挖了个大坑,将他们一并埋了。
令狐冲做这些的时候,东方不败就站在不远处的巨石上看着。
“我这是善后,万一有人发现了告诉师父,追问起来我可难逃其罪。”令狐冲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过去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也去嵩山吗?”
“也许。”
“不如你先回思过崖,我去给你搞点酒送行。”令狐冲这一天可折腾得够呛,他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痛痛快快畅饮一顿。当然,有东方不败作伴也不错。
事已至此,东方不败最好抓紧时间赶回去,别真等到嵩山脚下了,杨莲亭赶鸭子上架损了日月神教的威严。
春来无人能阻,即便是高耸入天的华山山巅,也已经有大片大片的野花盛开。
东方不败站在思过崖前,眺望着华山独绝天下的景致,他原以为黑木崖已算险峻,没想到山外有山,华山的巍峨险峻更令人惊叹。
令狐冲受了箭伤,又瘸着腿,提篮换成竹篓系在背上,正艰难地朝思过崖爬行。
东方不败俯视着他,看着他像某种动物一样贴着陡峭额山壁,考虑要不要下去帮他一把。但是他终究没有动手,离别在即,多一分或少一分情谊又如何呢?
这次令狐冲背的酒很多,菜很少。
酒菜在石板桌上排开,两人相对而坐,各自举杯。
东方不败也不再客气,他也好久没有痛快畅饮了。酒还是那样的酒,浓烈,不够清香隽永。不就算不上好酒,甚至还有酒糟没有过滤干净,但这丝毫不影响东方不败一杯一杯的进度。甚至到了最后,他和令狐冲都是直接就着酒壶痛饮。
两人的话也少,翻来覆去只说预祝对方前途似锦,却不敢说下次再见。下次,只要不是兵戎相见,哪怕相见不相识都算幸事。
令狐冲兴之所至,唱起了当地的小曲儿。
东方不败似乎被他欢快的情绪感染了,也跟着节奏摇晃身体,不着调地哼唱起来。
数十年过去了,东方不败的脸庞比与令狐冲初见时更加棱角分明,也更显得出尘脱俗。
令狐冲借着酒劲,向东方不败依偎过去。
“他是绝无可能认出我的。”令狐冲默默叹息,“虽然知道你是日月神教的人,我在心底依然把他当做至交好友。”
隐隐约约的烟味顺着缝隙飘进来,东方不败和令狐冲都喝太多的酒,酒削减了他们敏锐的洞察力,他们又都沉溺在各自的心事里,使他们错失良机。
当浓厚的白烟弥散进石室的时候,东方不败终于察觉到,他拉着令狐冲示意他不要再乱唱了。
令狐冲从迷思中惊醒,有些慌乱地打开暗道的门,更滚烫的浓烟瞬间将石室填满,有人趁着夜色在山洞里放火,想要把他们堵死在里面!
令狐冲见东方不败毫无防备就要往外冲,一把拦住,然后飞快地扯着衣摆撕出两块布,把水壶里的水倒在布块上浸湿,递给东方不败一块,捂住口鼻。
幸亏这壶水,东方不败丝毫未动。
“这会儿要顺着山洞出去只怕是不可能的了,”也来不及多想,令狐冲抓起东方不败的手就在满布浓烟的石洞里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