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忧太是知道他和里香都会喜欢上这个家伙的,因为这位来客还未苏醒,却足以满足他们在幼年时期所有关于童话的幻想。
这似乎是一位在他们童年就被预定下来,如今才姗姗来迟的白马王子。
乙骨忧太询问过专业的治疗人员,对方说这位星星并没有受伤,只是单纯的睡着了而已。最初见到的伤口也在第二天便消失了,擦拭干净的脸让里香越发喜欢。
乙骨忧太没说话,靠在门边侧着头看他们,难得察觉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架势来。这是离开学校远离同期们之后难得再有过的安心。
他低头看着手机里五条悟发来的短信,本身也从未忘记过同期们和自己毕业的日子,他笑着回复着消息说自己一定会去,刚刚发出消息还没来得及息屏,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东西摔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本来那里有里香在,乙骨忧太并不会太过于担心。但是下一刻,他的心就在一瞬间冷凝了起来。
因为滔天的杀气瞬间铺满了所有地方,将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沉寂的威压之中。向来习惯大开大合的里香在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关上的房门内部是一片死寂。
有什么强大的存在出现在了里面,甚至于是里香都觉得棘手。
乙骨忧太没有任何的犹豫拔刀闪身而入,闪烁着寒光的刀刃映衬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也映衬出了一双碎金的眸。
原本看起来十分凶恶的咒灵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跪在了地上头颅低垂,喉嗓滚出嘶吼的低音来。
在里香的对面,原本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人此时此刻已经醒了过来,因为睡眠压软的发丝沾粘在他的脸颊一些,泛着倦怠的面容格外的慵懒,漫不经心挑眼看来的金璀璨夺目。
他坐在床上,一只手靠在靠在膝盖上托着自己的脑袋,目光轻飘飘的和乙骨忧太对视而来。
没有任何的动作,仅凭威压就足以让在场的一切动弹不得。如同千钧一般死死的压在乙骨忧太的身上。
扫视而过他手中寒芒的剑,又扫过乙骨忧太那身服饰,金发的青年眼底这才有了些许微弱的波动,露出了了然的情绪。
“非常抱歉,以防万一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他开口说道,“认识五条悟吗?”
8.
说出五条悟的名字并不是因为亚瑟此时此刻在想这家伙,而是因为在咒术界肯定是五条悟的名字要比藤丸立香的响亮一些才对,更好辨认。
就算如此,亚瑟还是没想到会这么的巧合,睁眼醒来看见的就是那位在国外孤身一人执行任务,只听过名字的乙骨忧太。
他托着脑袋看着面前黑眼圈十分沉重的少年一字一句的介绍着咒术界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又轻轻的伸手压在了坐在身边很多次想要触碰他的巨大咒灵手上。
巨大的咒灵性格残暴、反复无常,拥有极大的破坏力,唯一的底线是乙骨忧太。这是当初亚瑟看见过的评价,事到如今他却抓着那只巨大的手拉拽着这位其实是孩童的咒灵凑了过来。
对方十分的配合他,呼吸都放的很轻。
亚瑟摸索着魔法所勾勒而成的花朵放在了咒灵的手中,略带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抱歉,擅自伤害到你了。希望里香可以原谅我。”
乙骨忧太的话语一顿,无奈的笑了笑,没选择告诉对方这位已经不是当初的里香而是算半个他自己了。他只是笑着说:“里香没有怪罪过你,亚瑟先生。”
之后的交谈就显得顺理成章,亚瑟自然是要跟着回去的,压点踩着最后的时间跟着乙骨忧太的步伐赶到,亲眼见证着藤丸立香的成长和毕业。
他想,笑起来不够好看了。
藤丸立香如今脸颊上挂着的笑容的虚假无法躲避过亚瑟的审视,他也清楚的知道对方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谁。他无奈的沉思着,这一点可以慢慢的纠正。
他想,长高了很多,变得更成熟了。
时间的冲刷无法在亚瑟的身上留下什么,所以他对时间越发的迟钝。如今看见站在那里的藤丸立香,他才意识到当初跟在自己身后拽着自己的衣袖会认真说要保护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我和藤丸同学交流不多,但是他的确是很优秀的人,是比我更厉害的存在。”乙骨忧太揉了揉脑袋,笑着说。
他的黑眼圈少了不少,在回来之前被亚瑟和里香一起催促着去睡了几天的好觉,剩下的任务亚瑟选择接手帮他处理。
略显阴郁的少年在这一刻清爽了些许。
“他的确很不错,虽然活得很艰难。”亚瑟笑着说,这句话没有刻意的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可他还是在努力。”
话语落下的瞬间,热闹的大厅内一瞬间笑着的几位都陷入了沉寂。无比压抑且窒息的氛围顷刻间笼罩了整个大厅,沉甸甸的压在所有人的心口,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亚瑟不为所动的拉拽着自己的兜帽抬头看去,不出所料的对上了无数双看过来的眼,还有台上那位自己所养育的孩子一瞬间闪烁着星星的目光。
他坦坦荡荡,眼底含笑。
9.
亚瑟并不会说自己是怎样回来的。正如他觉得过程并不重要,唯有他站在这里能够拥抱住朝他奔跑而来的藤丸立香的结局才是最重要的。
他无比认真的抱着藤丸立香,凑在对方的耳边说下从未许诺过的誓言。
“我不会再离开了。”
他和世界为敌,从覆灭的历史中挣扎着朝上爬来,奔赴着世间所美好的一切。
世界问他,为什么还要活着,你不是默许了自己的死亡、等候着自己的死亡吗?
亚瑟滚动着喉结张开着唇齿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沙哑的嗓音如同钝刀划过那般疼痛,吞咽的都是鲜血。
所幸不列颠替他做出了回答。
不列颠说,想要活着并不是一件值得蒙羞的事情。为了想要再见到的人,做一个反悔的家伙掀翻这场不公的棋盘那又如何?
于是他苏醒于不知名的世界中,带着满身的伤痕流离失所。
在走过很多的世界的时候,他也会思考不列颠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会去思考为什么最后的最后,他会选择反悔的想要活下来。明明抛弃了一切和那把剑鞘坦荡的面对死亡,渴求着死亡,却又在最后选择活下来,带着这副残破的身躯和整个世界为敌。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他甚至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活着,毕竟他们只是人类,是否还期望着他的出现。
直到他在书馆里遇见了一位想要成为小说家的家伙。那家伙似乎还在犹豫和挣扎,也收养了很多孤儿。
亚瑟在交谈中知道这位朋友原本是个杀手,也有着短暂的能够预知危险和未来的能力,他在某一次机缘巧合地之中放下了刀转而想要去成为一个能够书写故事的人。
亚瑟笑着说我等着看你的大作。
他再一次的选择掺和进了世界中,救下了红发青年差点死于爆炸中的孩子们。看着一向温润的青年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们难以抑制的滚落下泪水,亚瑟靠在门口有些失神的看着他们。
青年放下孩子们朝他走来,低声的说着感谢。
亚瑟也下意识的笑了笑:“所以现在也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吧,就当作织田作之助一起炸死在了这里,去面前你的新生吧。”
红发的青年也跟着在笑:“那是当然的。我要带着他们一起走,以前一直都在犹豫,但是现在还是决定了。我想要去做我所追求的事情。”
他们一起站在太阳下细碎的聊着,从正午的太阳一直聊到了日落。在最后一丝炙热也被吞噬殆尽的时候,红发的青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能够和亚瑟做朋友说出这么多的故事,不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很合眼缘,更因为亚瑟和我很像。”他说,“所以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有什么想要见的人也一定要去找他。比起那些痛苦的结局,无所作为和错过才是最不能接受的答案。”
亚瑟叼着嘴里的糖果转转悠悠,半晌才问:“倘若我……他们不想见到我呢?”
“如果是你不顾一切想要去见到的人,那么无论如何他们都一定在等你。”
简单的一句话落在了未曾褪去寒冷的夜晚,却仿佛一把火丢进了亚瑟的心口滚烫的灼烧着,将他烧的炙热而又滚烫。
他知道自己当时下意识想要说出口的不是“他们”,而是“我的家人”。
追逐的答案一直都在嘴边,分明他是知道的,却胆怯的不敢承认。数次轮回让他习惯孤身一人,永远一个人面对死亡也让他习惯不去牵扯任何的羁绊。
然而人和人之间的线永远无法以一人之力去独断的切断。
亚瑟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活下来了。
垂怜于王的宿命的不列颠都心甘情愿的放手不让他一同毁灭,而是让他去往自己所追寻的地方,答案也清晰的浮现。
因为亚瑟所追求的,是一个可以容纳他的世界,是一个等候着他的归来的家。
他迷茫过、痛苦过、放弃过,然而最终他还是拖拽着破碎的身躯走向无数的世界中,追寻着回家的路,从未放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