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啦喀拉”,马车飞驰而过。
哦,是最声名狼藉的新门监狱。
只有新门监狱才会在这个时间点为马车敞开大门——被称为“魔鬼的厨房”的地下室位于新门监狱正下方,每天都有一批囚犯在在这间地下室里被肢解、头颅被煮得半熟然后运送出去,挂在某处作为威慑。
琴酒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干净整洁的麻布白袍,静静回到了刚才那张床铺上安然躺下。
新门监狱自然有分级:
关押普通囚犯的普通室,各色人等混杂在一起,暴力与血腥充斥着整个室内,这是最低等;
如果用钱财贿赂,倒也可以换取一间双人间或是几人间,狱友通常具有稍高一些的素质,勉强可以获得一段平淡一些的监狱时光,这是中等;
而最高级别的囚室,通常是单间,新门是一个只看钱财的地方,想要获取这一间“高级”囚室,其中所出远超常人想象。
这钱财显然不是“琴酒本人”被押进监狱时贿赂的,因为他身上的囚衣崭新无污,明显是近几日才得到的,而他“本人”的指甲则略显脏污、不加修饰,已然已经入狱多时。
换句话说,近期
某位大人物调换了“琴酒”囚室——带着一份不明的目的。
琴酒眨眨眼,盯着黑色的天花板,几份计划在脑海中飞速成形——
月光凝固了。
风也止息。
琴酒的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好了,大家。在这一关游戏中,只要受伤或是被警察捉住,就算出局了哦。”
阿笠博士是“茧”游戏的工程师之一,会场内的人已经发现了事态的失控,正在试图解决这个麻烦。
“你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伊斯特威多的白教堂附近,从那里能……”
不用想也能知道,阿笠博士在和江户川柯南说话,被称为“平成年代福尔摩斯”的工藤新一自然是向往百年前那个英伦侦探的。
“嗞拉”。
时间重新流动起来,阿笠博士的通讯同样被诺亚方舟切断。
他们之所以没能强行终止游戏,大概是被诺亚方舟威胁了吧。
琴酒想到那包裹住人的白色圆“茧”。
放心的将自己的精神肉體与一并交付给这种密闭的钢铁造物……琴酒微微闭眼。
真是无知而无畏、长于阳光下的羔羊们。
一切处境豁然开朗,琴酒将双手重新交叠在自己小腹,安详地合上眼。
……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伦敦的雾霭被金色的阳光唤醒。
“嘀嘀嘀——”
哨声响起,狱卒大踏步的声音由远到近地传来。
“快点起来!你们这些猪猡……”有人大声斥责,“别以为花钱挤进了这里就是‘高等人’了!”
皮靴将铁质的栅栏踹的“砰砰”响,夹杂着一些重击肉體的闷声,与囚犯不满的大叫。
“告诉你们!!新门可与别的什么地方不同!你们最多能够得到的就是这么一间单人的囚室罢了!……”
几个神气活现的狱警驱使着带着镣铐的囚徒走出牢房,所有人的声音中,就数狱警队队长的斥骂声最大。
就在那斥骂声靠近琴酒这里的时候,它忽然消失了。
刚才还说着“你们都是囚犯”的队长,背着火槍安静地走到琴酒的牢门前。
“rich(路德维希.海因里希)?”他木着脸,硬邦邦地说,“出来。”
琴酒心头一动,他面不改色地甩着两只自由的手缓缓而出。
“……Ludwig?”一旁走过的大胡子囚犯向他看来,“是那个‘Ludwig’?”
“少废话!”
还没等琴酒细听关于“自己”的情报,那犯人就被狱警一脚踢在屁股上:“快走!不要磨磨蹭蹭!”
“你听我的指示,先去盥洗室。”
狱警队长充满警惕性地将一只银白的手铐“啪”地扣上琴酒的手腕,随后示意他走在自己的右前方。
他们离开了大部头的队伍,琴酒被指引着前往一间独立的小盥洗室。
这里只有一个马桶,一个淋浴头,一个洗脸台。将八平方米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室内连窗户也没有开辟,四面环墙。
于是琴酒被放心地丢进了这间盥洗室。
他将门帘拉上,没有去思考离开的方法——因为狱警队长正拿着枪,在帘外严阵以待。
琴酒凑近盥洗室的镜子,凝视着自己银灰色的眼眸、铂金色的发色以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rich”,是拉克的本名。
“rich”,正式储存在密斯卡托尼克档案上的姓名。
被泄露的第256级至278级执行专员
中的一员,不需要应急避险的、早已死去的专员其中之一。
诺亚方舟本身暂时并没有注意到他,但是他设定的程序,早就识别了这张属于拉克的面容,并利用拉克的真实资料进行补全。
他果然储存了那些外泄资料。
琴酒盯着这张好久不见的面容,举起拳头轻轻碰了碰镜子中的“自己”。
他略略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
他精通包括324种方言在内的26种语言,8种古语言,5种普世意义上的“死”语言。
脏话、阴阳怪气、嘲讽亦或是别的什么……许多话语在他嘴边绕了一圈,又被他安静地吞了下去。
“你这家伙好了没有?”
那队长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
…
“久仰。”
刚才还套着麻袋一样的白袍的“路德维希”此时衣冠楚楚,侍者为他拉开座椅,铂金色的半长发被束成一个低马尾,男人向侍者点点头,安然落座。
“久仰。”
他抬头直视对面的人,礼貌地回复。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莫里亚蒂教授?”
“——还是叫您‘拿破仑’比较合适?”
带着黑色低沿宽帽的莫里亚蒂“啪啪啪”地礼节性鼓掌几下,他的脸掩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太清。
琴酒忽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连着有人识破我的伪装,这可真是罕见。”他说。
詹姆斯.莫里亚蒂,掌控着英国一半犯罪帝国的无冕之王,被福尔摩斯称呼为“犯罪界的拿破仑”的家伙,以一种“恶作剧被识破”的口吻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琴酒不为所动。
那名前一个识破他伪装的家伙,必定是江户川柯南了。
莫里亚蒂也没有要求琴酒的回答,好似他只是随口感慨一句。
“我知道你,政氵台犯。”
他轻飘飘地将话题拉回自己想要的地方。
“你对于这个世界怎么看?”
第109章 血统
“你对这个世界怎么看?”
莫里亚蒂用一种晦涩的音调问道。
所有仆从、侍者早已静悄悄退出了这间采光良好的房间。早晨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户照射进来, 将红木的茶桌分为两半。
莫里亚蒂隐在阴影里。
看得出来他想营造一种令人放松的舒适氛围。
通过一晚上以及白天的验证,琴酒发现这个虚拟的世界并不“虚假”。
在诺亚方舟的注视以外,它以一种合乎寻常的方式运行着。
就比如说现在“莫里亚蒂”的行动方式, 这不是出于游戏对于“玩家”的优待,而是他由某种特殊的理由驱使。
什么人才能得到“犯罪界的拿破仑”如此“平等”的对待?或者说,莫里亚蒂想从“路德维希.海因里希”这里获得什么?
琴酒缓慢地眨了眨眼:“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对桌的人发出了一声极为失礼的咂舌声:“海因里希——我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会再有趣一些呢?”
他张开双臂,身体前倾。
“是新门的生活将你的棱角磨灭了吗?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老兄?”
“阴沟里流淌着黄金、阳光下行走着血蛭——面对这样的世界, 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莫里亚蒂用一张蛊惑的音调咏叹。
“——My politi(我的政治家)?”
这位犯罪的天才,将短短两个单词,以一种富有激情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唱出。
…Politi?
琴酒挑眉。
莫里亚蒂果然是一个多变的家伙,短短几句话里,从正攵治/犯到老兄(Buddy)、再到政治家。
透露的信息量巨大。
十九世纪末的英国乃至世界都是一个不断变幻、充满契机的舞台。英国在维多利亚时代到达鼎盛的“日不落”,但在此时已经开始显露颓势。
第一次工业革命后。原本的锐进者们在坐拥了无可匹敌的财富后,逐渐变得保守, 英国的垄断地位随着时间而丧失。
在这种情况下, 帝国主|义者更是激进的鼓吹殖民扩张,而他们的对内高喊的“阶级和平”显然没有能够分配好国内的面包与牛奶。
富裕者更富裕,贫穷者更贫穷。
莫里亚蒂刚才的一段话便改自1835年托克维尔的论断:“污秽的阴沟里泛出了最伟大的溪流,肥沃了整个世界;肮脏的下水道里流出了最纯正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