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毫无疑问,她很欣赏面前这位即将促成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饶有兴致地问:“那么其他两位呢?”
费奥多尔伸手指向橱柜里第三排第七个罐子,里面放着一截悬浮着的银色链条。
“我是其中一个,我用那条锁链交换了关于西川绫人的记忆。”黑发青年如此说道。
壹原侑子点了点头,道:“作为世界基石选择的人,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带着难以撼动的规则,也因此,这条锁链仅仅交换一份记忆的确并不划算。”
费奥多尔说:“还有这次见面。”
“的确。”壹原侑子赞同道:“在交易的因果论下留下与他相关的记忆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那条代表着规则的链条的确有与之相近的价值,作为补充价值,我答应在时机到来的时候与你见面。”
但也仅仅是见面而已,若非费奥多尔自己的推断,壹原侑子也不会多言,她知道自己所说的面前这个男人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一分,就当做她的私人赠品。
费奥多尔面带思索,斟酌道:“第三个人,是太宰治,我不知道他用什么交换了我的记忆,但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费奥多尔从现有的情报中暂时无从得知太宰治压上的筹码,但想来也绝不会比自己的少。
他被交换剥夺的是记忆和几乎大半的人格,太宰治交出的东西只会更多。
费奥多尔轻笑道:“仅从结果来说,这是一桩让大家都很满意的交易。”
他算计了自己,更算计了太宰治,这是为了计划的终局,必然的一环。
壹原侑子轻叹一声,话语中少见地带了些许调笑:“最大的赢家是我才对。不过关于那位先生究竟用了什么作为交换,这是我与交易者的私人信息,恕我不能透露。”
魔女这样说着,却注意到黑发青年的视线已经转向了橱柜,精准无误地落在了第四排第九个罐子上。
透明的罐子里是一团扭曲的黑雾,在其中挣扎盘旋,看久了让人有种说不出口的压抑来。
费奥多尔看着那个罐子,突然说:“除了我的交易,其实其他的每一桩,都没有明码标价的吧?”
也就是说,太宰治在算计他的时候,或许并不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但他认为,交易是值得的。
费奥多尔忍不住感慨,看来他在这位死敌的眼中,地位颇高啊。
壹原侑子暗叹一声,真是敏锐,当初如果不是这人开诚布公地与她谈了一次明面上的交换,费奥多尔也会和每一个走进次元商店的人一样,在交易完成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所谓的值得只是在还没有失去之前,交易者的一种侥幸心理,因此而后悔不已的人数不胜数,生命漫长的魔女见过太多因此而痛苦的人。
但很有趣的事,此间世界的三位交易者,并没有一位有过后悔这种情绪。
壹原侑子抬手一挥,窄门应声合上,将那些曾经被珍视又被抛弃的物品尽数掩藏。
她看向站着的黑发青年,问:“那么,计划的最后一步是?”
“我已经知道了。”费奥多尔轻声道,他向面前美艳的魔□□雅地行了一个绅士礼,“感谢您的帮助。”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直起身时,费奥多尔已经回到了那个血腥味弥漫的小巷。
墙壁还如同原来那般潮湿陈旧,砖石之上青苔遍布,看不出一点变化。
沾血的黑斗篷好端端地披在身上,费奥多尔站在血泊中央,一双红眸眼底兴味盎然。
那间代表着次元商店的宅邸竟然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费奥多尔抬眼看了看天空,一只野鸦展翅飞过东京的天空。
他明白了,当初那场三方操盘就是为了让他选定东京,作为计划完成的最终地点,因为东京是这个混乱重合的多重世界的核心之一。
暂停的时间被打破,片刻后,巷口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身军装的眯眯眼青年站在几步之外。
“请问,你就是那个魔人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
58、五十八
十分钟前, 收到军警监视人员报告的猎犬小队,立刻向上级打了批捕魔人的申请。
猎犬四人,包括在港口Mafia卧底多年的立原道造, 这是第一次全员集结, 但是却缺少了灵魂级人物,队长福地樱痴。
虽然从立原道造的口中,猎犬的其他成员知晓了福地樱痴的双重身份和所作所为, 但几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不相信那么被敬仰敬重的队长居然是所谓恐怖组织的首领。
军警总部休息室,立原道造坐在沙发上,面色沉静, 褪去了暴躁易怒的外衣,这个青年看起来比从前沉稳得多。
他对军警对魔人出手这件事持反对意见:“我不同意逮捕令, 这次的任务我不会加入。”
末广铁肠坐在一边擦拭自己的爱刀,这个猎犬中的最强者向来情绪寡淡, 也极其不会看人脸色, 在几乎凝滞的氛围中,罕见的发表了意见:“赞成。”
他将手里的抹布扔到茶几上,说:“神威所行之事有违公理正义, 魔人背主,神威丧命,军警的最终报告里不是都说了吗?”
末广铁肠的思维十分单调, 既然一系列的事都能说得通, 军警也只下了监视令,他不觉得应该主动去招惹一个能力未知且危险的异能力者。
立在门边的条野采菊突然开口嘲讽:“公理?正义?魔人在东京滥杀, 也算是你所说的公理正义?”
“军警实际上并不具备处理境内异能力者的实际权力, 尤其是我们, 在没有命令之前不能违背规定。”末广铁肠看向自己的搭档,话语间不让分毫。
这对向来不怎么对付的搭档看向彼此,似乎有股火药味在室内蔓延。
坐在对面沉默许久的大仓烨子忽然猛地一拳砸向茶几桌面,白皙的手紧握成拳,看似柔弱却将实木茶几砸出道道裂纹。
粉发少女身上杀气四溢:“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会相信上层的通报,那可是福地队长……我们的英雄……他怎么会是天人五衰的首领……我一定要亲自审问魔人!”
又是一拳砸下,木质茶几在这强悍的力道之下轰然碎裂,尘埃四散。
立原道造仍然想要争取避免事情闹大:“我认为太宰先生的判断是正确的,事情应该交给异能特务科处理。”
“那个港口Mafia的叛逃人员吗?”条野采菊看向自己的同僚,言语尖锐:“立原,你是给那群黑手党当了太久的走狗,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你……!”立原道造猛地看向这位阔别已久的同僚,竟在他身上感受到并不逊色于太宰治的压迫力。
条野采菊的这番话好似钢刀一样狠狠扎进立原道造的心中,作为亲自见证福地樱痴身份的人,他是唯一对军警高层通报没有异议的人,毕竟关键证物就是由他提交的。
但太长时间的分别让猎犬内部本就不那么深厚的同事爱变得更加稀薄。
条野采菊还和以前一样敏锐,几乎看穿了他的全部心思,待在黑手党内部太久,他也几度忘记自己是属于军警的猎犬,而非港口Mafia特别行动队的十夫长。
尤其是当初在面对福地樱痴的真实身份时,他甚至对心中忠于军警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就连军警最高级别的猎犬的队长,最支柱级别的人物都是引导□□的加害者,谁又能判断,军警和黑手党,到底哪一方才应该被称之为“正义”?
立原道造沉默了。
室内猛然安静下来,片刻后,条野采菊拉开门扉,道:“魔人到底是不是在说谎,我会亲耳去听。”
于是十分钟后,作为猎犬小队的代表,条野采菊亲自用特制手铐锁住了魔人的双手。
条野采菊双目不能视物,但一直依靠声音判断外界的一切事物,他有一双极其灵敏的耳朵。
而在一片血腥的场面中,魔人的心音十分愉悦,愉悦得令他作呕。
但他给魔人戴上手铐后的第一件事,确实嘱咐身边的跟随者:“地上的立刻急救。”
还有最后一口气,虽然看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但微弱的心跳声逃不过条野采菊的耳朵。
“正确的判断。”黑发青年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铐,缓慢地动了动手,手铐发出叮当的脆响。
这副手铐估计对异能力者有什么特殊作用,比如戴上之后不能随意使用异能之类的。
不过费奥多尔本就没有想要反抗的欲望。
他相当顺从地跟着条野采菊上了军警的押送车。
押送车的后仓里,条野采菊坐在铁质栏杆外,魔人坐在栏杆内的椅子上,姿态十分放松,仿佛笃定自己不会有事。
这个状态条野采菊太熟悉了,但凡是工于心计的人,在安排好了计划之后,总会有这样怡然自得的感觉,条野采菊本人就是如此,他甚至与之相比更加恶劣。
军警的猎犬之中,唯有条野采菊是福地樱痴一手拉进来的,如果没有福地樱痴的招揽,或许这个忠于内心恶念的青年不会走上所谓维护正义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