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下一口松饼,道:“再等等。”
视线看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
醒来的两个小时之后,青年终于确定,他叫费奥多尔,俄罗斯人,拥有某种奇怪能力,对毛毡帽情有独钟,计划了一系列行动背叛原来的组织和首领,完成得很顺利,却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故意受到致命伤来到安全屋,原因不明。
他伸手摸了摸腰腹处的疤痕。
灵魂深处似乎有个执棋者正在注视着他。
至于这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谎话、疑似是他情人的男人。有着他贫瘠的记忆里唯一剩下的那个名字,西川绫人。
在他保证随时能杀死对方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入夜,西川绫人习以为常似的和费奥多尔躺在同一张床上,他能感受到同床的人从身体到精神都紧绷得要命。
白日里有过一次深度交流,再想勾起这人的欲念恐怕很难了。
西川绫人在心里叹息,默默倒数。
‘三。’
费奥多尔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二。’
费奥多尔的腿动了动。
‘一。’
“砰。”
西川绫人被踢到了地上,脑袋和地板亲密接触。
他也不恼,就这么调整姿势坐在床边,撑着手看着床上的黑发青年。
他想起三天前和某位始作俑者的通话。
“我真的很好奇,面对失忆的魔人,你要怎么得到他?”
西川绫人想,他不必强势地灌输思想控制精神,也不必影响行为从而控制身体,他只需要让对方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之前信任未知,行为越界,他所有的行为都不会对费奥多尔有所威胁,就足够了。
那个冷漠又残忍的灵魂,或许会谨慎于保护自己,或许能看破一切谎言,但精于算计的操心师又怎么会猜到,这世上就是有引颈就戮的人跟在他身边,只想攫取他的身心呢?
丧失一切记忆的操心师只会比从前更加理智,在他的心中,感觉或许会骗人,但理智不会,而西川绫人几天的谋划也成功让理性扭曲了费奥多尔的认知。
至于剩下的,他会让时间证明,证明他们是一对完美恋人。
“我们不是爱人,那太过沉重,我们也不是情人,那太过浅薄,我们是一对恋人,我们深爱彼此,亲密无间。”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以为,陀思就算失忆也是那种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失忆然后能很快搞清楚处境的人,如果没有西川这个即高智商又了解他的人在,事情会发展得很顺利。
卡文卡得好痛苦……?
47、四十七
费奥多尔的伤并不重, 除了致使他失忆的灵魂创伤之外,基本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之前在雅库茨克的时候更健康了。
西川绫人对失忆后的费奥多尔的算计, 除了设计误导费奥多尔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认知, 他还心机地把给费奥多尔调理身体这事列在了计划中。
费奥多尔在死屋的那些手下,即便会被远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的西川先生威胁,费奥多尔的所有命令也会被执行, 包括那一日三餐, 顿顿不落,该死的咖啡。
于是在西川绫人全权掌握费奥多尔的三餐之后,咖啡这种东西只被允许出现在早餐的餐桌上。
即便费奥多尔用那双可怜兮兮(西川语)的红眸盯着他看, 他也不会动摇半分。
西川绫人难得有这么漫长悠闲的日子,能和自己的恋人待在一处, 每天盯着费奥多尔逐渐好起来的气色,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杀手先生也会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会在缠绵时抚摸恋人的身体, 坏心眼地和他说一句:“胖了。”
这时候费奥多尔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踢下床去, 又被他无赖地讨回地盘,被娴熟的技巧伺候满意。
不过费奥多尔的适应力和情报搜集能力远超常人,他提出离开安全屋的时间远比西川绫人想象得早。
西川绫人趴在沙发上, 半身赤/裸,一脸遗憾,“这么快就要离开吗?唉——雅库茨克好冷的, 晚点回去吧。”
费奥多尔衣服整洁, 他手里拿着毛毡帽,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们不回雅库茨克。”
西川绫人长发披散, 他微微抬头看着费奥多尔整理毛毡帽的背影, 眼底一片平静,却故作好奇道:“那我们去哪里?”
他盯着那人的背影,目光幽深,缓缓做了个口型:‘不知道。’
“不知道。”费奥多尔回身看他:“你可以留在这里。”
话语间颇有种不想管这人死活的嫌弃。
西川绫人哀嚎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我不要——”
*
费奥多尔花了一周多的时间整理情报,只能判断出自己曾经做了个局,将武装侦探社、港口Mafia、异能特务科、军警乃至远在西西里的彭格列都算计在内。
计划很成功,达到了某个目的,并成功把自己从中摘了出去。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各大组织,对他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但却没有派任何人来抓捕他。
而根据自己的电子设备曾被入侵并大面积删除资料,没能留下一点启示的讯息这件事,费奥多尔可以判断,他的失忆是此次计划中的一环,若非如此,他不会找不到一点有助于重塑自我认知的信息。
来仔细分析一下他苏醒后的状态,记忆全失,丧失部分自保的手段,身边跟着一个虎视眈眈所图不明的男人。
为什么这么一个前所未有脆弱状态,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取他的命。
其实可以有两种可能。无非是对西川绫人是否信任的问题。
如果他相信这么一个实力诡谲的男人跟在他身边是为了保护他,并震慑各方势力,那可以把这风平浪静的几周时间归因于西川绫人的强大。
但很遗憾,即便西川绫人在各种状态甚至意乱情迷时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谎话,费奥多尔也并不相信这个人。
所以他把事情归因于第二种可能,在外人眼中,失去记忆的他已经丧失了威胁,并不需要被划进绞杀的名单当中。
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永远不会把自己置身于没有转圜可能的境地,所以失忆是将计就计的权宜之策,甚至是他主动引导敌人设计自己。
也就是说,他的现阶段目标是找回自己的原计划。
从这个男人身上。
费奥多尔站在别墅门口,被玄关处衣衫不整穿鞋的人,用一根银链绊住了脚步。
顺着那条异能波动明显的锁链向前看去,红发男人正在玄关处努力穿鞋。
很难理解,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唯一线索。
一个仿佛镌刻在灵魂之中,不被允许忘记的人。
“西川绫人。”
*
西川绫人知道,丧失记忆又故意被太宰治阻挠切断部分情报的费奥多尔,并不能很好的判断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但他很开心,开心费奥多尔将他作为失忆后的唯一锚点,即便只是因为他与“书”之间的特殊性,只是将他作为工具人。
这是在费奥多尔醒来的第一天,从他开口叫了西川绫人的名字这个举动中发觉的。
西川绫人一边觉得荣幸,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心动,好像那个冷漠的人在最初制定计划时,看重的不是他的特殊,而是他的身心一样。
疯子是不会因一点小事而感觉到痛苦的,何况是他这么个情感骗子呢。
西川绫人掩去嘴角的微笑,转身踏出安全屋的大门。
西川绫人带着费奥多尔,用了一点障眼法,两个在各大官方组织通缉令榜上有名的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到了东京。
西川绫人很想像恋爱攻略上说的那样,带着费奥多尔乘海滨线动车,一路看风景游玩到东京,但费奥多尔看着淡漠实际略有些龟毛,在确定了自己下一步计划在东京之后,差点因为交通方式的选择和西川绫人分道扬镳。
当然,两人之间西川绫人永远是妥协的一方。
不过在抵达东京,西川绫人提出要去咖啡厅吃午餐的时候,费奥多尔难得没拒绝。
装修雅致的咖啡厅里,费奥多尔拿着菜单,在意式浓缩上打了个勾,下一刻边上横过来一根记号笔,在勾上又打了个×。
费奥多尔:“……”
他伸手把快靠到自己肩上的人向外推了推。
西川绫人往桌子上一趴,“饶了我吧亲爱的,我真的不想再闻咖啡的苦味了。”
费奥多尔神色莫名。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咖啡,只是就和身体惯性所致的各种行为一样,咖啡对他来说更像一种没办法戒掉的习惯。
他猜自己以前一定是每天至少三杯咖啡的——在西川绫人离开他身边的时候。
但凡西川绫人在他身边的时候,这个红发男人会用各种借口来强制戒断他的咖啡上瘾。
西川绫人看着菜单,在布林饼和提拉米苏之间纠结不已。
其实猜测,费奥多尔或许会想念烤面包和鱼子酱,顺便来一杯伏特加。
但火水对于费奥多尔来说不能算是好东西,西川绫人势要把养生两个字贯彻到底。
正想着,突然有人哒哒地跑到他们的餐桌边上,开口就是一句:“啊嘞嘞,西川先生,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