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村里的老人们一致不允许高野建下葬,说他会让这片土地染上脏污,那么关于这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埋藏已久的旧事也不会暴露在官方视野下。
根据异能特务科目前掌握的情报, 高野建的尸体自从被送回河鹿村就一直放在祖坟外面,放了整整七天。
这位年轻时候叱咤风云的组长,死后在那么多的子子孙孙中, 连一个愿意和村民扯皮好让他早日下葬的人都没有。
然而, 就在下葬一事刚掰扯完,正在做准备工作时, 高野建的尸体从停灵的棺材里直接消失了。
第二天, 死而复生的高野建就一步一步走进了高野组本部。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更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靠着双腿,就从长野县的深山老林走到了东京的大都会。
河鹿村的人只知道尸体消失,在高野组对消息的封锁下,并不知道死而复生的事。
但事件发生后,异能特务科对河鹿村进行可调查,发现河鹿村村民信仰一个与咒术师牵扯极深的宗教,名为盘星教,供奉一位叫做‘天元’的神明。
可与其他盘星教教徒不同,河鹿村会供奉盘星教,是因为有一个偶然云游到此的咒术师酒后吐露了一个咒术师‘天元’不死的故事,而河鹿村的村民热爱土地,妄想与河鹿村永世长存。
他们是这片土地最忠诚的信徒,是‘永生’最虔诚的教众。
所以说,这里的盘星教教徒,与其说是在信仰那位‘天元大人’,倒不如说是在信仰名为永生的妄念。
两个月前,休假后的直江庸介来到了长野县,异能特务科和警署协查之后在一家酒店找到了直江庸介的入住记录。
直江庸介在当地地头蛇的带领下前往了有着‘永生’秘密的河鹿村,并在高野建死而复生前离开。
因为长野县最近几年都在做旅游开发,所以每天来到长野县的人多如牛毛,直江庸介不是通缉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来旅游散心,实在砸不出什么水花。
而直江庸介究竟在河鹿村里经历了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因为此时的河鹿村,成为了封闭下的一片死域,被咒术师的帐包围,生人勿进,死人难出。
咒术师在这片死域里频频折戟,异能特务科因为咒术界的阻拦不敢贸然前往,现在局面僵持着,河鹿村里还有几百名村民和陷进去的十几名咒术师,所有人都知道,拖得太久了,这些人早没有多少生还的希望了。
咒术界手里握着杀手锏,继承五条家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是进入河鹿村的最佳人选,十四岁的五条悟已经有了天才的称谓,有着咒术师祖传的疯批和嚣张,对方的六眼足以看破围绕在河鹿村的迷雾。
问题只在于,咒术界也只能确定盘踞在河鹿村的咒灵擅长精神攻击,很有可能是幻境之类的,但有没有其他危险,谁也不清楚,根本没办法下定论。
五条家自然不会放自家还没长成的独苗苗去涉险,咒术界上层觊觎五条悟的力量还等着拿他当提线木偶,再加上不想和御三家正面刚,于是也放弃了这个选择。
因此,咒术界会同意异能特务科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被逼无奈之举。
而这一天入夜之前,夕阳穿着橙红色长裙,裙摆在时间流逝中拖拽坠地,长野县的森林也染上了一层暖色光晕。
“长夜难眠啊……”
这是前往高野组墓地的路上,西川绫人窝在副驾驶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委屈屈的缩着,他带着颓唐的神色低声感叹道。
西川绫人眼底有些青黑,看着精神十分萎靡,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透过车窗,长野县这个光怪陆离的小村子在西川绫人眼中格外诡谲起来。
浅灰色的帐忽隐忽现,天空中浓重的黑气悬垂,翻滚奔涌,晚风中似乎有低声尖啸传来。
井野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小声提醒道:“西川先生,您是来工作的,本来就不是来睡觉的。”
西川绫人转头瞥了小实习生一眼,“不是说跟着我很辛苦所以准备调职了吗?你居然愿意回来?”
井野立刻挺直了脊背,义正言辞:“这是当然,工作嘛,在哪里都一样。”
他这话说得有些勉强,一边说一边已经在心里流泪猫猫头了。
井野知道实习生没人权,可也没想到这么没人权,据说他那个调职申请,上面的长官看都没看就给他驳回了,不然他不会现在还凄凄惨惨地给西川绫人做联络员了。
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前途一片昏暗,一眼过去全是深渊。
井野捶胸顿足,谁能想到他刚毕业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呢,短短一个月时间怎么就和职场老油条一样沧桑了。
但小实习生仍然相当敬业:“西川先生,应该就快到了,长官让我提醒您,如果河鹿村有活口,尽量带出来。”
“我知道。”
救人嘛,正义之士的标配。
盘山道并不好走,略有些颠簸,西川绫人眯着红眸看着天边翻涌着的黑气,问道:“直江庸介……他的社会关系怎么样?”
小实习生虽然武力约等于一只鹅,但文职工作确实做的很不错,半天时间里,所有相关资料、甚至连长野县的地图都记得七七七八八了。
这时候西川绫人一问起来,立刻对答如流。
“相当简单。直江庸介从小就是高智商天才,从国小就开始跳级,拿到医大保送名额的时候才十六岁,但也因为这个关系,和同龄人没法好好相处,同级的学生嫌弃他年龄小,也对他很排斥。”
“直江庸介从小到大一直没什么朋友,直到工作后认识了自来熟的小野御河先生,但两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多亲近,可能是因为直江庸介心防很重,对谁都淡漠的缘故吧。”
“至于家庭方面,他没有恋爱经历也没结过婚,父亲早逝,母亲在他留学时去探望他,出了车祸死在异国他乡了。”
西川绫人眉心一拧,追问道:“他去哪里留学?”
井野想了想,道:“美、德、澳,哦,俄国也去过。好像是因为医大很看好他的天赋,想让他继续深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年纪小需要经验,后来与其说实在留学,不如说是跟着老师实习。”
西川绫人“喔”了一声算作回应。
井野正等着西川绫人给他分析分析直江庸介和高野建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却迟迟没能得到回应。
他视线一转,就见西川绫人窝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居然小憩了起来。
小实习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说长夜难眠吗?到底哪里难眠了啊!!这不是睡得很香吗!!
井野的车最终停在了距离河鹿村几百米远的临时基地,留守在这里的异能特务科成员见到增援来了,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然而井野尴尬地看着这位前辈,没办法说只来了他们两个人,他自己还是个没用的草包。
一脸心虚的井野正准备去叫醒副驾驶上的正牌领导,西川绫人居然就自己从副驾驶上下来了,溜溜哒哒走了过来。
红发青年一身黑西装,脖颈上的黑色choker和显眼的复杂耳饰让这位驻守的员工很快认出了西川绫人的身份。
“西川先生,河鹿村就在那边,恕我能力不足,不能陪同了。”他指了指通向河鹿村村口的那条路,脸上是营业的公式化笑容。
真亏了异能特务科的培训,否则他见了这大杀器估计就没出息地溜了。
井野向这位前辈身边靠了靠,“那我也……”
然而前辈往井野的后背一拍,把弱不禁风的小年轻推了出去,“井野,坂口长官说了,你要跟着去。”
西川绫人嗤笑一声,“走吧。但别指望我会管你的死活。”
井野垮了一张脸,双腿不停地打摆子,“是……我知道了。”
不管小实习生死活的前辈和驻守在另一边的咒术师交涉。
咒术师代表是个其貌不扬的黑衣青年,有些轻蔑地朝西川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冷不丁地和那双如血般的红眸对上,那眼眸中深藏着的杀意让年轻的咒术师惊得后退半步。
“花架子。”西川绫人嘟囔一声,抬步向河鹿村走去。
井野欲哭无泪,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上。
两人没走多远就踏进了咒术师‘帐’的范围,井野整个人一僵,立刻回头看了看身后。
“你还挺敏锐的。”西川绫人拽了拽脖子上的choker,“不怕死吗?为什么跟进来?”
井野懵懵然,他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总觉得这里没有报告上说的那么危险。”
“是吗……”西川绫人轻声说,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不远处的前方。
井野疑惑抬头,看清楚远处的景象时悚然一惊,连忙捂住嘴,把尖叫声压在了咽喉。
就见前方不远处,河鹿村的村口,田野里绿色的麦苗生机盎然,田间路边,粗壮的木棍将一个个‘稻草人’立在那里。
木棍尖端从腰腹刺入,再从脊背穿出,暗黑的脓血干涸在深棕的木棍上,戴着草帽的一张张青紫的脸上,是双眼外翻,张大嘴、痛苦而扭曲的求救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