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当然高兴了。”钱多煞有介事道,“从少奶奶您待那陈秀才的态度上来看,您定是不喜欢他的,那您不喜欢他,不就是喜欢咱家少爷了吗,所以我替少爷高兴啊。”
不喜欢别人,也不代表会喜欢她。木雪淡淡道,“我怎么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少奶奶您不知道,少爷一直以来都特怕您丢下他自己走了,所以一直小心防着那陈秀才,要是他知道,虽说您今天见到了陈秀才,但对他不冷不热的,少爷肯定是乐疯了!”
木雪脸一沉,“这件事,你千万别让你家少爷知道。”
“哎?为什么啊?”钱多疑惑的摸摸脑袋,“小的今儿看得分明,少奶奶您和陈秀才,不是,不是挺清楚的么,又没有啥子,怎么不能告诉少爷呢?”
我和陈大哥的确是没什么,可在你家少爷眼里,我怕是和全天下的男人都有些什么。
没法儿解释,木雪摆摆手,回了马车里,“总之你守着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否则,到时候,咱们俩都讨不到好。”
钱多摸摸脑袋,琢磨了会儿,想想自家少爷发怒时候的场景,忽然一股凉气吹到心口似的,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少奶奶,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守口如瓶!”
“嗯,知道就好。”木雪点头,放下心来。钱多是个聪明人,不该说的,他绝对不会多说。
轻轻靠在马车壁上,木雪闭上眼想要休息会儿,养回她昨天晚上被折腾的精神气。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路上慢慢跑着,木雪正撑着脑袋假寐,忽然“蹦”一声,马车似乎是磕到了什么东西,整个车身晃了晃,她也被颠得撞在了马车帘框上。
“你们这些泼皮直娘贼,敢冲撞爷爷的车,不要命了!”外头忽然传来钱多的叫骂声。
木雪一阵惊讶,就要打起车帘,“怎么了?”
“少奶奶您先不要出来,在里头坐稳了。”钱多咬着牙答,手上马鞭使劲抽了两下,马儿“霍霍”嘶鸣了两声,撒开蹄子跑起来。
木雪坐在里头还没弄清理由呢,忽然间马车颠颠飞驰着,让她不得不把疑问的话咽到肚里,紧紧抓着马车壁不放。
待跑了好一阵子,感觉马车速度慢下来了,被马车晃的脸色发白的木雪才松开紧抓着马车壁的手,虚弱地问钱多,“方才那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让马车跑这么快?”
“少奶奶,以后那地方您少来。”钱多气急败坏道,“城郊那帮竖子,方才竟然在路边结了几个绳套,想要困住咱们,还好我看情形不妙跑的快,不然,咱们现在都得被那群人逮住!”
木雪皱眉,“他们困住我们……想做什么?”
“呵,少奶奶您不知道。”钱多一面将马车赶进城里的官道上,一边紧盯着四周,看见没什么事了,才松口气,继续道,“那群人现在流离失所,也没吃食,困住咱们,当然是想从咱们身上劫掠些银钱,还有……还有就是劫了少奶奶您……”
“我知道了。”打断他的话,木雪皱眉,“这么些人聚众为乱,难道太守不管么?”
“哎,这些事每年都有,咱们朝廷又打不过柔然人,想管也管不了啊,反正只要那些人为乱,派兵出去清剿了就好了,再不济,把城门关上,不让那些人进来,让他们自己在外头饿死就好了。”
钱多说的头头是道,木雪心里的疑虑却越埋越深,亲眼见了城郊那般多的难民,她总觉得,这事儿轻易了结不得。
还有,若是城郊那里那般乱,陈大哥一个文弱的秀才带个几岁的女儿又如何自保?慕雪那孩子还那么小……
不待她细想,钱多已是将马车停在了家门口,勒停了马,高兴对她道,“少奶奶,咱到家了!”
木雪神思一滞,打开帘子下了车,“好,你快去忙吧,你偷跑回来,指不定你家少爷找你找到哪儿去了呢。”
“哎,那少奶奶,小的先去铺子里头找少爷了!”钱多吐舌头应了声,赶着马车就跑了,木雪在后头看他猴急的模样,不禁摇头笑了笑。
口有些渴,木雪慢慢走进家门,想要倒杯茶吃,方推开房门,一道冷声质问便劈头而来,“你去哪儿了?”
木雪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再抬头时,便见钱玉冷着一张脸,手里拿着本书,坐在房中的凳子上,深深沉沉地望着她。
“你,你不是去铺子了么?”
“就不许我中途回来么?”
“可万一铺子里头出了什么事……”
钱玉淡淡一笑,“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不回来?最好我一辈子都不踏入家门一步,才合了你愿,是不是?”
“不……是。”
淡淡看她一眼,钱玉不打算和她计较她话里头的不情愿,只是丢了书,站起身向她走过去,“你去哪儿了?家里我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你人影。”
“隔壁住家的葛大娘眼睛不好,她儿媳妇今儿回娘家了,她就央我做针线活。”木雪面不红心不跳道,“我在她那儿说了好大会子话,针线活做的差不多了,又有些渴了,就回来了。”
桃花眼盯着她,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钱玉似信非信,“你没骗我?”
木雪抬头,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我又没有偷人,为什么要骗你?”
“没有骗我就好。”钱玉淡淡点头,见她眼里真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放心转过身去,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便直直向她走过去。
看着她的举动,木雪心头一跳,下意识想逃,她却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把捞过她,箍在怀里,唇对着她,吻了下去。
“咳咳……”被她口中渡过来的茶水呛到,木雪挣扎着要推开她,她却死死箍住她不放,“让我抱会儿。”
挣扎已是徒劳,木雪只能由着她紧紧抱住自己,抱了也不知多久,她却忽然撑着她肩膀,稍稍推开她,桃花眼里满满漾着璨耀的光,“我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什么?”
***
现下日头刚偏了西,也不算晚,天气微风和煦的,最重要的是,钱大“少爷”有兴致。
钱玉向来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忽然起了意要教木雪读书写字,便拉着她到了书房,把房门一关,铺了白纸,研好磨,拈了一支羊毫笔便走到木雪身边,把笔塞到她手里,拉着她走到书案前,兴高采烈道,“来,我教你。”
你饿得饥肠辘辘时,人家递给给你一块饼你会感激涕零,但若是你快撑死了,人家还一个劲的给你盛饭你是什么感受?木雪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她昨天被钱玉折腾了一晚,又打着精神跟钱多去了一趟郊外,如今哪里有做什么文人骚客的心情,直到被钱玉推到书案前,她才叹了口气,放下笔,淡道,“我有些累,你要是想读书了,就好生生读吧,我先走了。”
话落,转身就要走,钱玉忙拉住她,奇怪道,“你不是想读么?”
木雪淡淡一笑,望着她,“是我想读,还是你想教?”
“什么?”钱玉皱眉,“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么?”
当然不是一个意思,不过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没什么,我先走了。”
钱玉脸一沉,又把她拉了回来,“你就这般讨厌和我在一块儿独处?”
这都是哪里跟哪里啊,怎么就能扯到这上头来?木雪失笑,“随你怎么想吧,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钱玉冷着脸,就是不肯让她离开半步,“你是不是觉着,我喜怒无常,又是个女人,所以就不肯给我好脸色?”
木雪淡淡一笑,轻道,“既然你知道自己的错处在哪儿,又何必来问我?”
“你!”钱玉气结,“我就那么不讨你欢喜么?还是说,比起我,你还是更喜欢像那个该死的秀才一样,长相清俊的读书人?!”
闻言,木雪心里一凉:连钱多都能看出来,她和陈大哥没有什么,怎么钱玉就像解不开结的死心眼一样呢?
“如果我说是呢?”木雪冷笑道,“你既不是男人,又只是个商人,士,农,工,商,你自己不会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么?”
“好,好,好!”钱玉咬牙,一把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推到地下摔个粉碎,看着木雪的眼里满是愤恨的神色,“好一个士农工商!好一个士农工商!我自认变不成男人,但我就让你看看,商人怎么不比该死的秀才书呆子强!”
话落,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了书房。
第30章 第30章
书房门“啪”一声被狠狠关上了,木雪失了气力,软绵绵的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望着摆在书案边上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出神。
在木家委曲求全呆了十几年,她早就绝了与人相伴的念头,一心只想安安静静地奉养她娘,尽自己的孝道。可她娘不知是否是自个儿嫁的不如意,执意让她出嫁有个归宿,她拗不过她娘,只能由着她去寻那些媒婆替她保媒,只是千算万算她娘恐怕也不会想到,到头来,挑上的女婿,竟然是个和她女儿一般的女子。
女夫君啊……木雪闭上眼,叹息,钱玉怕是女霸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