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在想,怎么会有这么讨喜的小姑娘?连她这个女人都生不出一丝反感。
顾敏乖乖任她捧着脸,双目无神死寂,眼睛凹陷,眼珠几乎不移动,乔春宜敢打包票,若是拍一张静态的照片说这是个死人,都没有违和感。
乔春宜心里乱极了,顾敏这些年遭遇了什么?拓拔修那个没心肝的东西,不是离完婚立刻再婚了么?他千辛万苦挣得的人,为何不珍惜?还下狠手这样打她?
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乔春宜果断脱下运动服外套让拓跋娇套上,自己仅穿一件T恤衫,半背半扶着神志恍惚的顾敏,一行三人往家属院走。
顾敏轻的可怜,乔春宜倒没费什么力气。她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乔家的门铃早就坏了,乔春宜右手架住顾敏,左手敲了三下门。
拓跋妍正在往洗衣机里丢衣服,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去给开门:“来了!刚才我就看你那串钥匙在茶几上,亏着我在家……小妹你怎么来了?”
拓跋娇拉着顾敏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乔春宜道:“进去再说。”
拓跋妍帮着把顾敏扶进在乔春宜的卧室,然后就被她妈给赶出去了,她撇撇嘴,就见拓跋娇泪眼汪汪的站在她身后。拓跋妍哪里经得住女孩子的眼泪,叹了口气,搂着拓跋娇的肩膀:“别哭了,你冻坏了吧?到姐姐屋里来坐。”
拓跋娇含着眼泪拼命点头。
顾敏失神间感觉自己的衣服被解开了,但是她有种感觉,解开她衣服的人是值得信赖的,果然,那人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身,又换上干爽的衣服,最后把她填进一处温暖柔软的天地里,
她渐渐的沉入梦乡,多年里第一次没梦见乔春宜的离开,而是回到了大一那年。
那时候她的牙齿还没有矫正好,脸上的青春痘也还未褪去,留着老土的发型,穿着打扮十分寒酸,又不懂人情交际。连同寝的同学都把她排斥在外,一个愿意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骄阳高照的夏天,蝉鸣声叫的人心烦。
顾敏躲在天台上,她亲耳听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跟别人抱怨她有多么烦人,全世界女人死光也不会看上这种丑八怪。
她哭的伤心,竟然没意识到有人也上了天台,直到听见有人说:
“同学,你没事吧?”
顾敏吓得浑身一抖,她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一张很眼熟的漂亮面孔,正担心关切的看她。她眨了眨眼,认出这是学生会的校花学姐乔春宜。
乔春宜问她:“我能坐下吗?”
顾敏愣愣点头。
乔春宜挨着她坐下,把凉鞋踢掉,顺势伸了个懒腰:“站了一上午,累死我了。有时候觉得做人真累啊,很多委屈只能自己憋在心里受着,每次我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出来。哎,你倒跟我挺像的。”
顾敏用余光瞥着乔春宜秀丽姣好的面容,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生。
“你瞧,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如跟我说说?作为交换,你也得听我发发牢骚。挺合算吧?”
乔春宜自顾自开始说起自己的烦心事,比如一些女生间的勾心斗角,小吃街卖麻辣烫的那家突然涨价,艺术系的总在学校建筑上涂鸦,有人偷女生晾晒的内衣,某个学生强抢校园带崽野猫的猫崽子结果被抓伤……她的遣词用句十分幽默有趣,顾敏不知不觉听得入迷。
“生活里肯定有不如意的事情,每个人都一样,遇到困难,要做的是想方设法去解决。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道理。”
顾敏知道乔学姐肯定是以为自己要跳楼自杀,这才故作无意引开她的注意力,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感激,不由得又哭起来。
乔春宜抱着顾敏,拍她的后背,安慰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顾敏多希望能永远停留在那个夏天。
她听乔春宜的劝告,矫正了牙齿;去大医院看脸上总是不下去的痘痘,买药回来擦;撩开刘海露出正脸,剪了个清爽俏皮的发型;试着抬头挺胸走路……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有了许多献殷勤的男生,昔日轻蔑不屑的舍友眼中开始出现名为嫉妒的情绪,说‘全世界女人死光也不会选她’的男孩天天给她送甜点,老师也不再忽略她的存在,走在路上被搭讪成了寻常。
顾敏没有接受任何人的礼物和求爱,她满心里只有乔学姐温柔的面孔。
但乔春宜退学嫁入豪门的消息传遍了校园。
作者有话要说: 顾妈和小妹性子太柔,我得想法子让她俩硬气起来~~
☆、第25章
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又羡又妒的说乔春宜真是走运,拓拔修虽然比她大八岁,但是人长得英俊又有钱。能嫁得金龟婿,入主豪门当上阔太太,放弃学业也没什么了。
顾敏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她好不容易有了再次面对乔学姐的勇气,可以感谢她一语惊醒梦中人,把自己的改变展示给她看,甚至更进一步成为亲密无间的好友……
可是人家已经和心爱的人结婚了,拓跋家的富贵是她再努力也攀不上的。
时光荏苒,顾敏考上了中疆大学的研究生,背着行囊来投奔在有钱人家里做管家的叔叔顾行,本来几乎死了心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牵着狗在草地上漫步的长发女人,不正是乔学姐吗?
拓跋家所在的高级住宅区奢华无比,但是这些富丽的景致入不了顾敏的眼,她贪婪的望着乔春宜的窈窕背影,脱口而出:“你好,请问一下,12号楼在哪里?”
乔学姐似乎忘记了她,但是没关系,往后的日子还长,她有的是时间来构建两人的友谊,她会是学姐最亲密的朋友。
然而……
顾敏觉得刚刚回暖的身体又从内而外的冷起来。
拓拔修垂涎的神色,蒋桂兰脸上虚伪的笑容,叔叔的闪烁其词,晚餐桌上特意给她准备的热牛奶……她本该察觉到不对的,负责给她领路的顾行怎么会突然有了急事要处理?为什么告诉她房间在二楼尽头?
那是学姐和拓拔修的卧室。
一觉醒来,天翻地覆。学姐满目冰冷,吩咐人把床铺被褥统统拖出去烧掉,全世界似乎都在指指点点,顾敏是个不要脸的贱货,才来拓跋家一天就勾搭上男主人,还敢在主卧过夜到天明,果然看人不能看脸,看着挺单纯的小姑娘竟然这样有心计。
顾敏知道事到如今她怎么辩解也没人信,已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出现在学姐眼前,再让她心烦,当天收拾东西离开。
可命运却不肯放过她。
连连的恶心呕吐,不是肠胃炎能解释的了的,学校里传遍了她怀孕的风言风语,也不知哪个略知情的人胡编乱造,把顾敏描绘成了被富商包养的二奶,继而流传出被顾敏这个第三者破坏婚姻的正房太太,是昔日帮她不少的学姐,这下算是炸开了锅。
一直关注她的蒋桂兰请了个有名的先生,来算顾敏肚子里揣的是男是女,仙风道骨的先生收了她十万的香火钱,信誓旦旦保证绝对是个有大造化的男孩。
蒋桂兰欣喜若狂,让顾行出面把顾敏哄骗到家里,算好乔春宜回来的时间,握住顾敏的手抹眼泪做戏,乔春宜容忍丈夫出轨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听见蒋桂兰跟顾敏保证会给她和她肚子里孩子一个交代,当即爆发出来,要跟拓拔修离婚。
乔春宜把热暖水袋塞到顾敏怀里,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发呆。
她恨顾敏吗?自然恨,甚至直到今天早晨见到她现状的前一刻,心里都是恨的。但要说多么的讨厌她或者恨不得她去死,却没有这么严重。
视线挪到顾敏的脸上,她虽然睡着了,但是眉头依旧紧皱,右颊上浮肿的鲜红掌印和她蜡黄的脸色对比鲜明,头发末梢是营养不良的枯黄,被汗水黏在脸上。
乔春宜慢慢回忆那些让自己痛苦不堪,一度封印在脑海里的过去。顾敏的出现,她腼腆羞涩略带兴奋的笑容,自己打开房门后发现顾敏独自昏睡在她的床上,气的浑身发抖让人把床铺拉出去烧掉,拓拔修那套半夜爬床的说辞,蒋桂兰假惺惺的劝解……
事情真的就是自己看到的那样?乔春宜的心有些动摇。
太多太多的疑点,但是狂怒失去理智的自己并没有过多的考虑,现在想想,所有的黑锅都是顾敏背负着,她若真的是那种心机深沉贪图富贵的女人,为何不想办法洗清自己,而是默不作声成为万人唾骂的角色?
甚至混到露宿街头的地步?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愚弄了,乔春宜的情绪就有点失控,她的心里乱成一片,也不愿多再看可怜兮兮的顾敏,起身推门出去。
拓跋娇进了姐姐的屋子,觉得一切都新鲜的不得了,虽然姐姐和乔姨家整个房子都不一定比自己的卧室大,但是却有着拓跋宅没有的家的味道。
拓跋妍越发觉得这个妹妹傻兮兮的,没人照顾简直分分钟就要被拐走卖掉啊。她让拓跋娇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给她倒了杯热水,水里冲了红糖:“我这没什么好东西,喝点糖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