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高的贷款利率?”
“这个好商量,互惠互利、友谊第一嘛。”维克多愉快地说,“你看我都不收你住宿费,你支持一下我的玻利阿科银行贷款业务怎么啦?”
“支持你的银行开张大吉是吗?”
德拉科也笑了,他坐直身子瞪着这个一脸市侩的商人,“我爸要是真断了我的经济来源,你凭什么觉得他会替我还债?”
“这么凶残的吗?”维克多挠了挠头,“那你这个学期可惨了,我看你妈妈完全处于下风,你父亲那么强势,过惯了大手大脚生活的小少爷可怎么办哟?”
“用不着你操心。”德拉科冷淡地说。
“这么沉得住气?”维克多挑起他乌黑的眉毛,“小金库?私房钱?”
“‘私房钱’不是这样用的,谢谢。”
“也对,只不过看不到我们的小少爷体验生活,还真是令人遗憾——”
维克多幸灾乐祸的笑容让德拉科的表情垮了下去,“这一点都不好笑。”
“你学校里被你捉弄的同学也是这么想的。”维克多话锋一转。
“行了,我以后不干了可以吧?”德拉科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明天能送我去上学了,我正义的朋友?”
“啧啧,”维克多故作感慨地摇了摇头,“纳西莎还真是溺爱你……”
“她和我爸是一路人,”德拉科撇了撇嘴,“如果是她让你来做说客的话。”
“但是换位思考一下,”维克多缓缓说道,“我也绝对不会把生死攸关的事情告诉一个破绽百出的大脑——”
“你倒是消息灵通,”德拉科冷笑一声,“你的校长肯定很遗憾没能见到自己学生稳重睿智的一面。”
“这个时候挑衅我可显示不出你很聪明,德拉科。”
提到卡卡洛夫,维克多的表情似乎生动了些,他的额头皱起三道褶子,一只手探进了上衣口袋里:“你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只见他熟稔地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又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银质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了它,红色的火星在他指缝间明灭。
看完他这一套顺畅的动作,德拉科扬了扬眉毛,勾起一个虚伪的笑容:“真是一点儿都——不介意。”
维克多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只有威克多尔喜欢变成卡卡洛夫的收藏品——那个蠢货——他把我们当作自己货架上的货物,分门别类的兜售给他认为可以交易的对象,拜他所赐,我们统统陪威克多尔延毕了半年,现在又很可能即将沦落入你父亲那个‘伟大的’事业里……”
“你不能用沦落搭配‘伟大的’——好吧,当我没说。”德拉科悻悻然地住了嘴。
“几次成功的投机就让卢修斯飘飘然了,竟然相信了自己的那一套说辞,”维克多深深地吸了口烟,“去他的血统理论,生意人就应该专注于赚钱这项现实的事业,而你父亲却要大无畏的为理想主义献身——这可真令人感动。”
“纯血理念不是——”
“别打岔,”维克多不耐烦地说,“商人谈论理念和政客谈论政策一样可笑。你们英国自己搞出的黑魔头,最后却牵连了整个欧洲魔法界——虽然你们在麻瓜界也一贯如此行事——但我无法理解卢修斯为什么要掺和进去,是英国保守的环境太舒服了以至于让你们所有人忘乎所以了?”
他不屑的用鼻子喷出一道白烟,“纯血?这种议题只会出现在你们陈腐的君主制度之内,下一步是不是还要恢复巫师王朝和皇室血统了?全世界的魔法界都巴不得自己人越多越好,管他是纯血还是麻种,唯独大英帝国特立独行——”
“——现有的规则对卢修斯还不友好吗,在正确的方向上施展他的聪明才智,再加上一点技巧,魔法的小技巧……过不了多久,马尔福就能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之一——财富即权势,多么动人心魄啊——”
德拉科想辩解些什么,但看见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你不认同?”维克多斜着眼睛瞅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些观念不被现实毒打一顿是没法扭转过来的,反正我没看到血统在你身上有任何作用——你是觉得自己魔力深厚呢,还是认为自己魔咒高强?”
德拉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头紧锁。
“现实一点,德拉科,”维克多盯着他,神情严肃,“别人不是傻子,之所以让着你是因为有利可图,像我这样真心实意为盟友考虑的可不多见了。”
德拉科轻轻地哼了一声,“你究竟想说什么?”
“发牢骚而已。”维克多的脸庞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不过话又说回来,魔法也是权势的一种,你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魔法即强权’?没准黑魔王真能把他统治的版图铺向世界,一开始不是大多数没关系,只要让支持他的人变成大多数就行……”
德拉科忽然打了个冷战,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好像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这句话里饱浸着鲜血。
“所以你呢,德拉科?”维克多突然转过头来,宛如实质的目光透过烟雾直视着他。
“我?”
“卢修斯为了他纯血的理想作出了选择,那么你的选择呢?”维克多手指夹着香烟,淡淡地说道,“你难道还想浑浑噩噩的在学校厮混,像你们学校的幽灵那样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德拉科睁大了眼睛,似乎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反驳道:“关你什么事……”
“我必须要提醒你,德拉科。”
他在茶几上掐灭了香烟,抬头望向青灰色的天花板,声音萧索,“战争不是儿戏,一旦降临,每个人都要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你撕破了你父母为你营造的假象,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我……”
德拉科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他应接不暇来不及思考,多到他措手不及不知何去何从。
他眼前浮现出了许多个面庞,却一个也看不真切,他耳畔响起了许多个声音,却一个也听不清楚。他想起了克拉布夫人的回忆,人生中的那些美好片段虚幻的仿佛彩色的泡泡,在坚硬如铁石般的苦难面前不堪一击,徒留一滩深色的水渍,蒸发在时光里。
“为什么……”他第三遍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头一次觉得这个单词是如此沉重。
维克多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烟灰,目光深沉:“大概因为我曾深切地后悔过吧,对那些可能重蹈覆辙的人容易心软……”
“那麻烦你去转告我妈,”德拉科停顿了片刻,声音忽而变得轻快起来,丝毫没有配合他的觉悟,“我知道她的意思了。”
“喂喂——”
维克多呲着牙,气恼地瞪着他:“我酝酿点情绪容易吗?看破不说破的礼貌你不懂啊?”
“不好意思没忍住,“德拉科摊了摊手,”下次一定。“
“还有下次?“维克多重重地哼了一声,“编故事很累的好吧——我哪里露馅的?”
“那可太多了,得让我想想……”
见维克多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德拉科朝后一仰,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道:“你的态度转得太快了,也未免对我家太过了解。”
“就这?”
“我爸又不是偷偷摸摸地在家谈生意,我都数不出他有几次所谓‘成功的投机’,你怎么会知道?更何况,”他耸了耸肩,“我们家的财富,除了我爸妈,谁都数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怎么能说得那么肯定?”
“这说明不了什么。”维克多不以为然。
“但你肯定不知道,”德拉科笑了笑,“我爸妈吵架时间从来不超过五分钟,五分钟后,不是我爸摔门回房喝闷酒,就是我妈摔门出去逛商场——他俩在你公寓吵得不可开交?你可省省吧,我爸那么死要面子……你连我们家客厅波浪形吊灯有几个拱都数不出来……”
“哎呀——”维克多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我怎么忘了这茬——”
“所以啊,”德拉科瞥了他一眼,“要么是你故意的,要么是我妈故意的,我说出来不是正好让你们放心?”
维克多在茶几前来回走了两步,目光闪烁:“纳西莎溺爱你也不是没有道理,聪明的小朋友总能赢得不同寻常的宽容……”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德拉科眼珠转了转,“但别光说我啊,不如说说你——这所房子,和你那些什么什么协会?”
“我只能建议你去问你爸。”维克多打了个响指,一个精致的餐盒凭空出现在茶几上,“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好好睡一觉,否则明天你们全校的人都知道马尔福家的小少爷离家出走了。”
“有这么夸张吗?”德拉科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眼神期待地望着他,“那你给我变张床呗?”
“要睡床就回家去。”维克多取笑道,“我说了,我不负责照顾离家出走的小动物,你自己闯进来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那你还替我妈开导我?”德拉科奇道。
“生意人的事,怎么能叫开导呢……”
维克多一边嘀咕着一边抽出魔杖,他冲德拉科眨了眨眼睛,就幻影显形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