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浮现卢修斯憔悴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按住了指间的戒指。这枚戒指不仅是马尔福未来继承人的证明,更是一件有录像功能的魔法道具,不然他恐怕会被他那演技一流的父母骗到——
——糟糕!他竟然忘了!
德拉科猛地翻身坐起,他突然想起来,偷听会被发现的——因为庄园的魔法监控!
真是见鬼,这么明显的失误,他居然给忘了!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抓过床边的外套,摸出魔杖奔向一旁的衣柜。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身影,房间角落里亮起了夜灯。在柔和的光线照耀下,德拉科蹲下身在衣柜里摸索了一阵子,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作为一所历史悠久的魔法庄园,为了守护财物和避免各种意外,必须要有完整的监控手段。事实上,马尔福庄园对此非常重视,尤其作为防护重点的中心宅邸,每一处角落都置于监控之下——这份认知源于他每次闯祸后卢修斯都能把他训得哑口无言的惨痛教训。
幸亏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庄园里的密道,已经站在密道里的德拉科心想,没人能阻止他掩盖这个失误。
将发光的魔杖略微举高了点儿,他顺着两侧平滑的石壁朝前走去。哒哒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幽暗的甬道中,他手中的魔杖是唯一的光。
德拉科则放缓了呼吸,愈加谨慎了起来。
尽管走过许多次,而且是在自己家里,但谁知道一所历史久远的老宅子里面会衍生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危险品,更何况他家这所宅子被魔法影响了一千多年。
没办法,他也不想走密道的,都怪卢修斯,那该死的魔法监控覆盖了所有通道和公共空间,甚至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查看他是不是乖乖在房间里写作业,那构成了他每个暑假最灰暗的经历。
这真是……想到这里的德拉科捏紧了拳头,更坚定了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偷听的决心,哪怕这个暑假没剩几天了,那还有寒假和下个暑假呢。
在错综复杂的密道中走了一阵子,德拉科站到了一截平平无奇的石壁前,又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用胸针在手指上拉出一道口子,把渗出的鲜血抹在了石壁上。
真是麻烦,他对着伤口吹了口气,内心第一百零八次抱怨这个需要鲜血开门的条件……自家人的避险通道,有必要采用这么黑巫师的方式开门吗?
带着刚刚升起的不满,德拉科一个跨步就往石壁上撞去——
浓稠的血色骤然降临,他吓得呆立在原地,只见空旷深邃的黑暗里,魔杖照出的不是他熟悉的书房密室,而是一片大得吓人的血湖!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德拉科梦游似的退了一步,再错眼一瞧,他就置身于一间宽阔的石室中,长蛇和金雀花缠绕的M形徽记正安静地凝视着他。
熟悉的环境让他放松了下来,鼻尖残留的异样腥香也像是错觉那样很快消退,不一会儿,他就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了。他冲家族徽记下方一块画布似的灰色墙面挥了挥魔杖,墙面旋开了,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外面就是灯火通明的家主书房。
他不放心地回头往了一眼,见身后空无一人,才彻底放心下来。
也对,深更半夜的,谁会像他一样不好好睡觉啊?德拉科默默翻了个白眼,他也不想的,然而昨晚偷听的内容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到他都不敢让父母知道他知道了。
德拉科又左右看了看,书房被勤劳的家养小精灵收拾得整整齐齐,和去年圣诞节时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变化——真是无趣。他轻轻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向书架底下那张摆满银器的大书桌。
桌上摆好的银质器皿还在嗡嗡嗡地颤动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位非法闯入者的危害性。
他魔杖敲了敲其中一只伞形银器的盖子,光亮如镜的桌面顿时一白,一幅光影拼成的地图瞬间显现了出来。三个醒目的银色小光点在地图上一闪一闪的,德拉科对着地图端详了会儿,正要动作,忽然发现其中一枚光点正朝着他的位置赶来。
——不会这么倒霉吧?
德拉科心虚地望了一眼大门,手脚麻利地将刚打开的魔法监控复原,才放心地退回了书放挂画后的密室。他心底盘算着要不要先打道回府,却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白跑了一趟。
空无一人的密室里萦绕着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活泼的魔法器皿运作的声音。三面壁龛中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黑魔法制品,德拉科一边转着圈圈生闷气,一双眼珠子却止不住地瞥向壁龛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前两年魔法部追缴黑魔法制品,卢修斯就把他书房里的违规品藏到了这里,既方便又隐蔽。德拉科目光转到一座铜黑色的钟形器具上,铭刻着六芒星的表盘两侧拱卫着两只凌空振翅的鹰身女妖,泛着冷光的尖喙将它们丑陋的脸衬托得愈发凶恶了。
造型别致的丑东西而已,哪里危险了?
想到父亲三令五申严禁他触碰这种黑魔法物品,德拉科嫌恶地皱了皱眉,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敲了敲那没有指针的表盘,不屑地哼出一口气。
他将卢修斯嘴里的“危险品”挨个儿敲过去,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溜回去,万一……
当——
“——谁!”
突然一记钟声吓得他一个趔趄,德拉科惊慌地往后退去,连嗓音都变尖了:“谁——谁在搞鬼!”
“什么鬼?”一个轻快的声音插了进来,“哪有鬼?”
与此同时,M形徽记下方的灰墙上浮现出一道人影,他有着和德拉科极为相似的相貌,一头淡金色的发丝光辉灿烂——那是他身上银色甲胄的反光效果。银白色的配剑别在腰间,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气宇轩昂,英武不凡。
“呃……”德拉科瞪着这副画像,脸颊飞上两抹红晕,他不自然地咳了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嘿,”画像朗笑一声,“照你这么说,这庄园里三十七张家主画像你都认识?”
“那不然呢?”
德拉科当然不会主动提醒,因为他身上那套风格古朴的盔甲与马尔福格格不入,才叫他确信自己从未在庄园内见过他。不过瞧他大言不惭的神态,显然这片刻间就将刚才的情绪抛之脑后了。
“也没关系,”画像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挂起和善的笑,“德拉科是吧,这么想知道你父亲在外面说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德拉科立刻警觉起来。
“不就是魔法监控嘛?”画像耸了耸肩,身上严丝合缝的甲胄鳞片如液体般晃漾,“虽然监控核心布置在书房里,但魔法的本质不就是变化……你就说,你想不想知道?”
德拉科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顶上的家族徽记,正要开口,却听他又说道:“我可不是买卖愿望的魔鬼,听不听由你,我就提一点微不足道的建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你给我讲故事?”
“听?”德拉科注意到了他的措辞,忍不住问道,“怎么听?你能越过家主权限监听我爸的书房?”
“有最高权限的是马尔福家主而不是家主书房,你难道以为庄园就是睡觉的地方?”画像侧目瞥了他一眼,抬手握住了佩剑剑柄,“算了,也不怪你,但我亲爱的德拉科,我希望你记得你现在是站在庄园的避险通道枢纽和我说话,就算在这里开派对也惊动不了你父亲——同样的枢纽庄园里还有三处,或者你下次换个方向?”
“得了,”德拉科抱起手臂,苍白尖细的脸上浮起几分不耐,“既然你这么想让我知道,那我倒要听听我爸大半夜的究竟在忙什么。”
画像微微一笑,似乎带了点赞许,但并不接话,只是把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德拉科扬了扬眉,就听见卢修斯的声音从青黑色的天花板上飘了下来:“……而说实话,亚克斯利,我们的确有太长时间没有像这样坐下来谈谈了……”
看来不是来逮他的,德拉科悄悄松了口气。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低沉轻缓的嗓音总能令他安静下来——哪怕仅有一小会儿。
他不安分地动了动脑袋,又抬头问画像:“那能不能让我看看外面的情况?家里的监控可都是有影像的。”
“可以啊。”
“那赶紧,”德拉科催他,“这大半夜的,我倒要瞧瞧那个亚克斯利是不是找上门来的幽灵……”
“没问题,”画像低头,注视着少年人眼中涌上的惊喜,慢悠悠地说道,“等你把你爸的戒指拿到手,想看什么都可以。”
“你耍我?”
画像又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专注地去听传入密室的交谈声了。
“……客套话就省省吧,”外面那位亚克斯利出声说,“咱们共事这么些年,我还不了解你,卢修斯?要不是事态严重,你能让我踏进你家壁炉?我这样籍籍无名的小职员,能劳动你这位高高在上的魔法部大顾问?”
“当然是怕请动你反倒叫你为难,”卢修斯语气中透着几分笑意,“无知之辈的流言蜚语你我又何须在意?只要我们是一路人,部里那些烦心事,多费些心思还会有解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