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德拉科挑了挑眉,“我是得认真考虑选课这个抉择所导致的后果——不过赞美您今晚拉起窗帘的决定。”
在这个决定之下,他表示可以暂时原谅特里劳妮教授的装神弄鬼。要知道和枯坐在一间窗帘密闭、香薰刺鼻、仿佛为吸血鬼准备的房间一个半小时相比,对着漫天的星星发呆俨然是一种享受。
“牵引星辰的力量,推动命运的力量……心灵的力量……”
特里劳妮仿佛梦游似的从他身边飘过,喃喃自语着坐到炉火边一把很大的带翅靠背扶手椅上,面向全班同学。
陆续进来的学生静静地坐在蒲团上看她表演,经过去年一年的体验,大部分人都习惯了特里劳妮的神经兮兮。可遗憾的是,哪怕明知学不到东西,他们还是不得不上完这门课,不然毕业取得的证书不够,还得悲惨地补修学分。
城堡钟声响过后,特里劳妮教授在一片静谧中轻轻开口:“亲爱的,我们应该来研究星星了。”
“行星的运动及其所显示的神秘征兆,只有那些懂得天际舞蹈舞步规则的人,才能参透其中的奥秘。人类的命运可以通过行星的辐射光来破译,这些光相互交融……”
老骗子。
德拉科不耐烦地听她病恹恹的说话声,天文课上学过的行星运行规律被她形容为愚昧,好像只有她嘴巴里蹦出的词语有资格描述真理。他左右望了望,和他一起上课的基本都是赫奇帕奇,斯莱特林继续选修这门课程的人极少。
没有人不想拨开迷雾看到未来,可德拉科一点儿都不觉得眼前的老骗子有这本事。就像庸医行骗之前,都会先将病症描述地无比严重,要是听她的话,每人九条命也不够她“预言”的死亡次数。
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老骗子迷离的嗓音和这里的劣质熏香简直绝配,没有睡过去的每一分钟都是对他们每一个纳特学费的最大尊重。他晃了晃脑袋,仰头望向窗外漆黑的黑空,一边回忆着天文课上的那些知识,一边辨认起秋夜疏朗的星空里那些暗淡的星座。
壁炉内的火焰无法照彻整间教室,德拉科半边身子和他的影子融为一体,暗红色的火光精心勾勒着少年人单薄的身形,下一秒又模糊在了焰花不安分的抖动中。
“宁静的星空启迪人的智慧,秋季水星的轨迹划过天顶……”
德拉科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没有北斗星定位,为几颗黯淡的星星归类对他而言有些困难,他难以约束自己的思绪,让它们不要变得和那些星星一样,迷离在漆黑的夜空中。
“……因此,我可以断定,亲爱的,你的生日是在秋天,它赋予了你卓然精致的外表和细腻灵巧的心灵……”
德拉科迟钝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感到教室里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特里劳妮正对自己说话。
“在某种意义上是的,”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如果您使用的是南半球季节的话。”
几声掩饰的干咳稀稀拉拉地响起,特里劳妮空茫的眼神一点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厉。
“毫无疑问,受水星轨迹的影响,不详的征兆必将它下降的轨道中显现。”她不满地轻哼一声,又挑了几个学生对他们做出占卜,但没有人再像德拉科那样特地发声纠正她。
德拉科不怎么在乎这位占卜学教授对他的看法,特里劳妮家族或许曾因预言准确而辉煌过,但那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里,因为血脉力量衰弱而消失的巫师家族,马尔福还见得少么?
而且——细腻灵巧的心灵?
听到这句话时德拉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回去就写信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转告给卢修斯,既然他这么迷信占卜,以后可就没立场指责自己粗心大意了。
下课前,特里劳妮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复杂的圆形图表,要求他们对着上面的行星位置填写自己的出生日期。这需要计算历年行星的角度,德拉科大致扫了一眼图表,更觉得这像一门天文课了——明明去年还是茶叶和水晶球来着,他心里嘀咕着,对着它们胡编乱造可比枯燥的计算简单多了。
他将作业随手塞进书包,抢在所有人之前跳下了楼梯。
晚上,忙了一周却不知道自己忙了些什么的德拉科躺在宿舍松软的床上,对着织银绣花的松枝绿色锦缎床幕出了会儿神,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境。
他先是梦到十二岁那年,自己加入学院魁地奇队成了一名找球手,开心地跑到卢修斯书房里软磨硬泡了好几天,终于说动他给全队赞助新款飞天扫帚;接着是九岁那年,为了发泄上礼仪课的怨气,他故意烧掉了卢修斯最喜欢的龙血兰花园,然后躲在纳西莎身后看他怒火中烧的模样;再往前是更久远的时候,他揪着地精的耳朵从花田里跑出来,把满身的泥浆甩在地毯上、墙上、天花板上,惹得纳西莎半气恼半好笑地瞪着他……
梦境的场景渐渐模糊了,像是走完了一条五光十色的记忆隧道,跌入一个黑洞洞的漩涡内,刚才那些愉快纷纷离他而去了,然后他听到一个惶恐的女声:“不……他是我儿子,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他……”
“求求你……”
德拉科猛地坐起,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刚从水里浮上来。
湖底绿色的光线从窗帘缝中透出来,他看到墙上的荧光时针刚刚指向“2”,这不是个正常的时间。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一室寂静中,德拉科感到自己的心跳声无比清晰,像是在捶一面沉闷的响鼓,又像是暴雨浇在湖面上,鼓噪起喧腾的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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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6.24日修。后半章剧情没改动。
第21章 21.突发奇想
听到隔床传来的呼吸声,德拉科眼珠转了转,彻底打消了躺回去的念头,觉得自己还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荧光闪烁。”在一声轻喃中,黑暗中亮起了一点微弱的荧光。
借着魔杖顶端的微光,他蹑手蹑脚地摸到书桌边,拈起一支羽毛笔,用羽毛的那头浸满墨水,偷偷钻进了另一张四柱床。
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帘幕后的景象,布雷司平躺在床中央,双手叠放在肚子前,这安安分分的睡姿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但这不妨碍他的计划,德拉科兴奋地抿着嘴,小心翼翼地用羽毛凑近布雷司的脸,试探性地点了两下。
崭新的墨点反射出乌光,布雷司没醒。
德拉科微微点头,更加满意了。
他捏着笔尖,饱蘸墨水的羽毛在那张长脸上扫过来,扫过去,一个接一个的搞怪符号开始荧光下反射出微光。
“唔……”布雷司嘴里冒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还不醒?德拉科挑起一根眉毛,对这样高的睡眠质量表示羡慕——哦,是强烈愤慨。
他干脆丢掉羽毛笔,拍了拍布雷司肩膀:“喂,快醒醒,要迟到了。”
“别闹,赛努……”布雷司无意识地推开他的手。
德拉科知道“赛努”是他家里养的那只鹰,霍格沃茨只许养猫头鹰,所以就没带过来。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换一个粗暴的唤醒方式时,布雷司突然睁开了眼睛。
“德拉科?”看到跑到自己床上的德拉科,布雷司迟钝地眨巴着眼睛。
德拉科淡色的头发像是染上了星辰的荧光,少年素白的皮肤也跟着莹莹闪亮。
布雷司一个激灵坐起,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见鬼,不是梦啊——”等意识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他瞄了一眼床头的挂钟,哀嚎了一声,倒在枕头上,“梅林啊,凌晨两点——你不用睡觉的吗?”
“睡不着。”德拉科老实地说。
“那关我屁事!”布雷司抓起被子蒙住脸,混蒙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你不睡还不让别人睡了是吧!”
“我这不是想关心一下你嘛。”
“滚滚滚,你可越来越恶劣了啊德拉科——”他将被子一拽,不停地拿腿拱他,显然是想把他踢下去。
“哦,布雷司,”德拉科假惺惺地拖长了音调,“要不要这么绝情——”
布雷司动作一顿,被子底下探出了一双狐疑的眼睛:“不是吧,你别不是有什么特殊——”
“喜欢吗?”德拉科心情大好地挑起一根眉毛,不怀好意地贴了上去,“我以为你会主动,像这样——”
“我可去你的吧——”
布雷司突然扑过来,抄起被子蒙住他,德拉科躲之不及,手上魔杖掉到了地上,两个人在床上嬉笑打闹了一阵子,布雷司就一脸惆怅地瞪着头上的帷帐了,而德拉科还躺在他身旁笑个不停。
“你欢欣剂喝多啦,笑这么开心?”布雷司奇怪地说。
“哪能啊,”德拉科笑得一抽一抽的,“我爸都不让我碰那些……”他好一会儿才收住笑声,“反正我们都睡不着觉,不如……”
“睡不着的是你,”布雷司翻了个白眼,“而且还要连累我。”
“荧光闪烁。”
德拉科又念了一句,陡然增亮的光就像月亮那样明亮,他爬起来捡起了地毯上的魔杖,把魔杖举到布雷司面前,明晃晃地威胁着:“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