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相较其他两个学院,拉文克劳与斯莱特林关系会更近一些,但也仅限于那么几个纯血世家的读书会之间,何况这个学期以来,平静的霍格沃茨底下暗流涌动,斯莱特林被彻底孤立了。
“好了。”被魔法拉长的矮桌前,一位短头发的女孩用银匙敲了敲茶杯耳,清脆的叮叮声传遍了冥想室,人群自发停止了交谈。
“你什么意思,温德林,”另一位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冷冷地盯着布雷司,“拉文克劳的冥想室也要对斯莱特林开放了吗?”
其他人则齐刷刷地盯着居于中心的加布里埃·温德林,用目光表达了对希金斯话语的赞同。
“作为一名拉文克劳,我想该反省的是你,希金斯。”温德林说,“被情绪支配的人,才不配进这间屋子。”
希金斯鹅卵石般圆润漂亮的脸蛋上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抱起手臂靠在了椅子上。
“‘推动帆船前行的并不是高耸的帆蓬,而是看不见的风’。”温德林低吟了一句,不慌不忙地环视了一圈,“那么,身处于风向变幻莫测的如今,各位与各位身后的家族,是否准备好了?”
“简单点,加布里埃,”作为惟一的斯莱特林,布雷司丝毫没有矜持的觉悟,“我以为我是来参加读书会的。”
“骗谁呢,布雷司,”一位男生出来取笑他,“要真是读书会你能来?”
“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一样,”布雷司嗤笑一声,“难道你们琼斯家族还有什么预言家的天赋没发掘出来?”
这位叫琼斯的少年正是现任魔法部交通司司长杰里安·琼斯的侄子,从美国转来的交换生,虽说霍格沃茨每年都会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交换生,但这个时间转来,琼斯背后所代表的美国巫师意图不言而喻。
“读书会已经不合时宜了,”作为拉文克劳的学生会女主席、这场社团活动的发起者、纯血拉文克劳的领袖,家里有个驯龙场的温德林微微一笑,“今天我们来读报。”
旁边一位年纪小的男生将一小叠花花绿绿的纸排在桌上,看得出它们都来自于不同的出版物,形形色色的标题上都被画上了一个红色的问号。
“客人优先?”温德林邀请道。
“搞得这么正式,还不如请当事人来讲解……”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下,布雷司嘀咕着拿起了最上方那张报纸,漆黑的油墨印着巨大的标题:《集体越狱!暴徒窜逃!重金悬赏!》
“我倒是愿意听,前提是你能请得到。”希金斯拿起了第二张纸,那是从杂志上截取的一篇文章:《摇摆的斯克林杰——12.3魔法部骚乱背后》,第三张纸上《走进威尔特郡大爆炸》的标题也显露了出来。
“咳咳,”布雷司清了清嗓子,“众所周知,12.3这天发生了三件大事,马尔福庄园爆炸、阿兹卡班遇袭和魔法部骚乱——”
“还有一件,”琼斯替他补充道,“古灵阁对外宣称他们有一头护宝巨龙恢复野性逃走了,但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显然有人不愿放大这件事,”希金斯说,“在一片混乱中,想压下一条消息简直不要太容易。”
“你就直接说是神秘人得了……还‘有人’?”布雷司呵呵一笑,“除了他,谁能控制这么大场面?”
“那么,”温德林手指点在桌上“爆炸”那个词上,“第一个问题,马尔福庄园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据说神秘人当时就在庄园中,是否真的像今天《预言家日报》上刊登的那样,是凤凰社蓄谋已久的袭击?”
“你在帮我们用排除法吗,温德林?”她旁边的人哼了声,“凡是纯血都知道一座历史悠久的魔法庄园的防御有多可怕,要是马尔福家真那么脆弱,那他们一千多年什么也别干,光修房子就够了。”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琼斯说,“我叔叔去了现场,他也觉得那种程度的爆炸,只有对那座庄园魔法深刻了解的马尔福自家人能做到。”
“不排除是神秘人做的……”
“但他没有动机,”这条观点立即被反驳了,“他的大本营选在马尔福庄园,不就是看中了那里牢靠的防御吗,在私密性上霍格沃茨都比之不过。”
拉文克劳们七嘴八舌地争论了一通,没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又只好看向他们的领袖。
“这不就体现出我们客人的可贵之处了吗?”温德林微笑着说。
“要不要这么直白?”布雷司翻起白眼,“拉文克劳的茶水费这么贵的吗?”
“贵的从来不是茶水。”温德林说,“扎比尼先生率领斯莱特林的改变我们看在眼里,拉文克劳与斯莱特林一样,不希望见到我们先辈冒着千难万险探索出来的宝贵魔法,有朝一日成了人人唾弃的邪恶代名词。”
她的话令冥想室更安静了。对视了两秒后,布雷司笑了笑,换上了轻佻的口吻:“‘谁来拯救我们失落的历史’——你决定站出来做这个拯救者了?”
“有何不可?”
“可温德林连拉文克劳都代表不了。”
“我只代表所有和我抱有同样想法的人,”温德林轻声笑了笑,“包括你后面那位。”
“哦?”布雷司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你又知道了?”
“我们有眼睛,亲爱的。”温德林眼波婉转,智珠在握的模样令不少人钦佩地看着她,“即便不清楚马尔福与神秘人决裂的原因,他们也绝不会投入凤凰社,不光是纯血与非纯血的问题,更是牵涉到了巫师发展方向的根源问题,这是无可调和的矛盾。”
“而你,布雷司扎比尼,”她继续说,也同时是在对其他人解释,“我原本还好奇是什么力量能够驱使一贯中立的扎比尼跳进战争的泥坑,现在看来,你其实是走到了风口之前,提前向所有人展现出一个不那么阴沉狡诈、咄咄逼人的斯莱特林正面形象。”
“正面?哈,”布雷司嗤之以鼻,“斯莱特林还有正面形象么?”
“你们不需要完美的正面形象,”温德林说,“你们只需要看上去比之前温和,最关键的是——”
她从那叠纸中抽出一张,上面的日期新鲜无比,赫然是今晨《预言家日报》的头版头条:《凤凰的阴影——七问部长斯克林杰》,“——你们能让凤凰社与你们共沉沦。”
“人们惧怕独`裁者的实质是怕他们失去了选择的自由,于是你们顺水推舟,干脆将自己的敌人塑造成另一个极端——历史,就是你们挑好的诺曼底。”
她又抽出第二张纸,那是今天的《巫师周刊》摘文:《走进“12.3”威尔特郡大爆炸:谁来拯救我们失落的历史?》。
“别一口一个你们,温德林,我和他们不熟。”布雷司一片静悄悄中开口,“你觉得自己很聪明?”
将手中报纸一撂,他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站起身来,“多出去走走,亲爱的朋友们,只待在屋子里容易学傻。”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围坐成圈的纯血拉文克劳们,果断离开了这座拉文克劳高塔。
城堡上空的风声愈发凄切了,他撩拨开自己的衣领,晃晃悠悠地往地窖走去。
——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在心底不屑地评价道,神秘人制造的死亡与伤痛岂能凭借三言两语抹消?凤凰社好的不学,偏偏学他玩神秘主义的那一套,把本可以堂堂正正的自由抗争变成了党同伐异的派系斗争,非要推什么“救世主”……现在倒是热闹了,敌人维护“历史”的大棒这么一挥舞,凤凰社在霍格沃茨的几次行动反倒变成了妄图染指教育界的幕后“阴影”。
而且在反抗权威上,“救世主”与“神秘人”有什么实质区别么?
可笑拉文克劳居然真的吃这一套,他们当然无所谓,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对于过去的几个月里麻种巫师遭到的迫害感同身受,甚至还会以历史文化的保护者自居,站在所谓的高处指责凤凰社的行动“太过暴力”,不会“讲究方式”。
希望这类人只是少数……
行走在廊灯的阴影里,布雷司忍不住叹息,他目前的清醒全都来自于德拉科之前的提点,他知道那样深彻见骨的认识不光是理智思考的结果,背后一定藏着刻骨铭心的伤痛。
他能察觉到德拉科目前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昨天面对他时就像面对一堵满是裂缝的堤坝,似乎下一秒洪水就会冲毁堤坝,肆虐横流。
想必马尔福庄园的那场爆炸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依照那次交谈他隐约透露的计划,绝不是这样激进——整个英国魔法界局势演变成现在这样,不需要一场速胜带来的和平。那种和平只会成为一块肮脏的遮羞布,遮住那些没有满足的野心、比以往更强烈的仇恨和没有熄灭的黑魔法争端。
路过三楼校长办公室门前的雕像时,他侧目投去郁闷的一瞥,事情闹成现在这样,邓布利多那套“用神秘对抗神秘”的形式逻辑绝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都什么年代了,还指望把真相挡在大众之外?
魔法雕像忠诚地守卫着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但也仅仅只能守住这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