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踉跄了两步，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血光，差点撞上了石碑。
脱离石碑的锥形瓶掉在怀里，借着恢复魔力的功夫，他端详起里瓶子里的炼金体。
瓶中的颗粒物变成了纯粹的黑色，他能感到每一颗炼金体里都封印着一头摄魂怪，伏地魔正是通过它们，置换石碑上的契约，控制这种无形无体的怪物。
这是炼制“活灵”的手法，与制造家养小精灵的手法大同小异。
他想起了布雷司讲的那个麻瓜界的神灯童话，想牵起嘴角笑一笑，却没能成功。
因为他脑海里的正面情绪都被吸光了啊，德拉科闭上了眼睛，他完全无法在释放那个咒语的同时维持另一个咒语，石碑的力量有限，如果不是大脑封闭术维系的清明，恐怕轮不到摄魂怪之吻，他就先死于咒语反噬了。
伏地魔何以如此笃定自己能完成这个任务？
思绪散发之际，他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异常，大脑封闭术的确能保持理智和清醒，但无法平衡情绪的清醒并不好受……摧心剖肝的憎恨、恐惧、悲伤、嫉妒、厌恶、疲惫……摄魂怪勾起的负面情绪，足以摧垮正常人的神智。
可大脑封闭术的堤坝默默地承受着冲刷，始终不肯倒下。
不行……他得想点别的，就像刚开始练习大脑封闭术那样，想点别的……比如这些楔形文字……比如这个明显是人力构建的摄魂怪诞生地，究竟是谁的手笔？
他缓了许久不见效果，心中反而增添了焦虑，于是他干脆动身返回。
当他以烟雾状态飘出海面时，幽灵船正鸣着长长的笛声，这是起航的信号。
看起来这场战役结束很久了。
阿兹卡班的守卫分散，没了摄魂怪助力，有心算无心之下，魔法部落败本就是时间问题。
德拉科贴着海面飞出一段距离，掠过舷梯，在甲板上现身。
甲板上聚集的人群吓了一跳，或许是他出场的方式与某人太过相似，以至于即便他带着浑身湿透的狼狈，也无一人愿出头作声。
“人齐了？”
还是由德拉科打破了沉默，他抬眸扫了他们一眼，望向人群中的多洛霍夫。
多洛霍夫犹豫了一下，反倒是贝拉特里克斯越众而出，问出了他们共同的疑惑：“你任务完成了？”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见到她身边的两位莱斯特兰奇男性，他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但实在提不起兴致，“恭喜你了，贝拉姨妈。”
何况自己的状态也不适合玩拉拢和客套，他简单地说了一句，给身上丢了一个“清理一新”。
“你父亲在船长室。”多洛霍夫适时开口，模样比在监牢里谨慎多了。
“多谢，”这样前倨后恭的姿态令德拉科心生倦意，“我们出发吧。”
他抛下甲板上的人群，把自己锁进了船长室。
被空间魔法扩充的船长室比海底的岩洞小不了多少，沙发、桌椅、柜架、床几一应俱全。
德拉科望了一眼床上陷入沉睡的卢修斯，放下心来，任由自己倒在沙发上。
他觉得好像有一头摄魂怪钻入了自己的心脏，绝望的魔法磁场将内心炙烤为一片焦土。
舷窗外冒着黑烟的阿兹卡班城堡朝后退去，倾颓的塔楼沉入海面。
遮天蔽日的乌云里破开一个橙黄色的洞，温暖的阳光自洞中洒下，照亮了底下一小片海域，犹如一幅惊心动魄的油画背景，为一场波澜壮阔的史诗做注。
静谧的船长室内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德拉科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会儿头顶的吊灯，才慢吞吞地走出房间。
“什么事？”德拉科反手带上门，盯着贝拉特里克斯。
“我们发现了魔法部的补给船，”贝拉特里克斯耸耸肩，“来问问你要不要动手？”
“这么巧？”听到甲板上传来的喧闹声，他挑起了眉毛，“你们既然集合好了，又何必来问我？”
“看样子你休息好了，”贝拉特里克斯笑道，“你得出来走走，才能尽快抵消摄魂怪的影响。”
“威尔怎么说？”
“他怎么会有意见，”贝拉特里克斯领着他朝通道外走去，“我们总不会把他的船凿沉了。”
“在水里可不好幻影显形，阿兹卡班是按照会不会游泳的标准抓人的吗？”
“掉下船的都是蠢货，”贝拉特里克斯从不掩饰她的轻蔑，“趁早把这种人踢出我们的队伍。”
“我不认为一艘魔法部的补给船有什么价值，”德拉科神情冷漠，“他们是太久没摸到自己的魔杖，嫌海上的风不够大是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堵在他们这层扶梯前的威尔船长迎了上来，讨好地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绝对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我记得你们家这艘船上的火炮都改为礼炮了，”德拉科注视着他，“你们难道打算来一场17世纪的接舷战，挑战一下国家剧院那群热衷行为艺术的戏剧家都没有的复古癖好？”
“呃……”威尔被他问得措手不及。
“行了，”贝拉特里克斯不高兴地说，“你要是不愿意加入我们，就回去好了。”
“我也不想扫你们的兴，”德拉科转向威尔，“可以参观一下你的船吗，船长大人？”
“当然可以，”威尔连忙说，“你用不着和我客气，德拉科，不过你以前来过这儿，船上设施没太变化……”
德拉科同贝拉特里克斯分开，威尔犹豫了一下，落在了他身后。
但他却并不需要引导，直接迈上通往顶层的扶梯，那里整首船视野最好的舞会厅……和观察室。
在这个国度，但凡传承稍久的家族，都曾参与过轰轰烈烈的大航海运动，而借助魔法契约，船长一个人就能操纵着幽灵船自由地出航。
“我父亲一直和我说，”德拉科表态道，“马尔福家族是帕金森家族一如既往的朋友。”
这船上装潢豪华的贵宾室多的是，船长这样安排房间的用意不言而喻。
“我们从未怀疑这一点，”威尔的语调有明显的上扬，“潘西非常希望你能来参观我们庄园，我们随时欢迎你过来——我的意思是随时你有空的话——可能我太唐突了——”
“感谢您的盛情邀请，”德拉科声音缓和下来，“霍格沃茨提前放假了吗？”
他推开观察室的木门，走到高大的落地窗前，甲板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他们要在霍格沃茨为……举行葬礼，”威尔迟疑着，“我们就提前接她回来了……”
甲板上二十来个身披黑斗篷隐隐分为三波，以亚克斯利和多洛霍夫为首的人数占据了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围在莱斯特兰奇兄弟身边，身材依然壮硕的克拉布和高尔先生赫然在列。
唯独贝拉特里克斯孑然一人站在船舷边，循着他的视线抬头望过来。
“我们在阿兹卡班的人没有这么多吧，”德拉科隔着窗户冲女巫笑了笑，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魔法部的那十二个守卫关在哪？”
“他们自愿加入我们，”威尔说，“那些守卫的状态不是很好，我怕他们死在船上，安排了家养小精灵在船底的水下观察室照看……”
他突然停下了，惊讶地看向这位身量与他相差无几的少年——不，他已经成年了——感受到他身上那令人惊惧的森冷，心中泛起寒意。
“倘若不是主人的命令……”德拉科轻哼一声，“你当时也在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威尔不吭声了。
“那就是魔法部的补给船？”
过了一会儿，德拉科突然抬手一指，视野尽头冒出一个黑点，然后迅速放大。
“这么快？”威尔船长张大了嘴巴，举起魔杖变出一架望远镜，“不应该啊……”
“你不是也能操控幽灵船瞬移么？”
“可是……”
德拉科明白他的难处，并不勉强，而甲板上的食死徒纷纷欢呼起来，更有不少人和威尔船长一样，拿着望远镜比划着什么。
魔法部补给船与他们的船形制相同，都是双甲板与三桅帆的设计，只是体型要小上一些，显然它们源于同一个时代，那个由巫师奴役着妖精为每一块铁皮和木板附魔，建造出一艘又一艘能够随心所欲在大海上穿梭的幽灵船的时代。
这片刻间，补给船从天边移到眼前，德拉科不借助望远镜也能看清那船身两侧林立的火炮，帕金森家翻修这艘船时费尽心机地掩藏和拆除掉了船上的火炮，而魔法部的幽灵船上袒露的炮口，狰狞地提醒着他们这架武器的原貌。
古董的刀剑尚且可以杀人，何况火炮？
德拉科心中涌出强烈的危机感，“威尔船长，你说的幽灵船只凭契约就能操控，包括火炮……”
他回头看去，威尔正举着魔杖，脸庞涨得通红。
“威尔船长？”
“我……我们……”威尔额头冒汗，德拉科听见他嗓子眼里的吞咽声，“我们……被锁定了！”
“现在瞬移也来不及了。”德拉科指向窗外，他们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幻影显形到了对方甲板上，对着那些堆放的物资箱恣意劫掠，对面船首很快就冒起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