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正是我们双方截然不同的理念,你今晚才会坐到我面前听我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头子唠叨。”
“不,”德拉科斩钉截铁地说,“我之所以坐在这里,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
邓布利多扬了扬他那长长的、洁白的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既然您提到了理念,我可以先解释您上一个问题。”德拉科缓声说道,“判断一个人的立场需要权衡太多条件,您那异乎寻常的信任毋庸置疑是分量最重的砝码,而在‘理念’上的发现,是我笃信的根源。”
他灰色的眼睛忽而焕发出凛然的光彩,“一个人的表情、语言、行为皆可以伪装,唯独理念无法伪装。即便是短暂的抛弃,那也是一种动摇,而理念一旦动摇,就不复它原先的面貌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信仰?”邓布利多微笑地看着他。
窗边的斯内普偏了偏头,将意味不明的视线投向椅子上的少年人,他瘦削的脊背如一柄出鞘的利剑般铿然挺拔。
“我认为只有那些坚定不移的理念才配称之为信仰,可现在不是谈论理念与信仰之辨的时机,校长大人。”
“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自己学生的成长更令我振奋。”邓布利多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我让西弗勒斯执教黑魔法防御课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了?”
德拉科像是被他湛蓝深邃的眸子吸引住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再次放缓了语速,“我无权置喙您的决定,但斯内普教授在黑魔法上的进展,全然无法印证他在我们阵营里所宣称的那种对黑魔法的喜爱,而他在药剂学上的梅林勋章却货真价实。”
“倘若他放弃了黑魔法,为什么会甘冒风险替黑魔王做卧底?更何况,明明在药剂学上成果丰硕,为什么每年学校都会流出教授在申请黑魔法防御课教职的传言?”
“这样的传言,只在一种情况下有意义。”德拉科语气无波无澜,仿佛根本不知道他句子的主语正站在他的身后。
连墙上的肖像们都止住了窃窃私语,沉寂锁住了这片空间。
斯内普终于开口说了他进来的第一句话:“是我的疏忽,将我上学时候的黑魔法防御课笔记给了你。”
“这不是失误,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朝他摇了摇头,又转向端坐在椅子里的少年,“这是只有笃信理念的人才会看到的破绽,能说说你的选择吗,马尔福先生?”
“如果今天晚上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么我的选择毫无意义,先生。”德拉科同样换了称呼。
邓布利多湛蓝色的眼睛在半月形镜片下发着光,“我以为马尔福是纯血理念坚定不移的拥趸。”
“我们都知道‘贵族’这顶头衔在光荣革命之后就不值钱了。”德拉科漠然地说,“还是说您想看马尔福家族在过去的十六年里给我安排过的课程表?”
“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德拉科,你今天晚上给我带来了太多惊喜。”
“除了为神秘人效力,我父母在其他生意上从未刻意避开我,以前我也曾困惑过,但这种事情稍加思索就能明白,不是吗?”
听到他的措辞,邓布利多了然地笑了笑,然而他更在意的是在谈及父母时少年语气里潜藏的那份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看的出来,你的父母非常爱你,”他悠长地叹息一声,“尽管我极力避免,可战争总免不了牺牲,在那些家庭中成长的孩子,不得不过早地承担起他们那份责任。”
“我能够理解您对我对抗神秘人决心的怀疑……”
“我并非怀疑于你,我相信凭借你对父母的爱……”
“爱?”
德拉科忽然欺身向前一步,两手撑在桌上盯着邓布利多,目光如电,“我不是哈利·波特,不要拿你糊弄他的那套说辞糊弄我——”
邓布利多面露错愕,似乎无法理解他猛然迸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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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对话想到头秃,如果小天使有疑问可以在评论指出~
第86章 38.力量之谈
“——什么是爱?”
德拉科冷笑一声,“爱是感情、是意识、是欲望,我要如何凭借它达到我的目的?它可以是动机、诱因和引线,而您竟然告诉我它是关键?农民起义尚且需要高擎理念的旗帜,作为魔法界最伟大的白巫师领袖,您却要用‘爱’统领战线?”
“你太偏激了,德拉科。”邓布利多表情平静。
“偏激?”德拉科抽回手,冷漠地凝望着他,“我从小见识过的诡计交易比很多人一辈子经历的还多,你要和我谈感情?好啊,那我们就来谈一谈——
“——黑魔王是因为您对霍格沃茨的‘深情厚谊’才裹足不前,所以指派我前来处心积虑地谋杀您?命丧他手的那群巫师都是因为没有一个人肯‘自我牺牲’,所以他们活该死去?唯独莉莉·波特拥有‘旷古烁今’的爱,所以她儿子成了唯一一个能在阿瓦达索命咒下死里逃生的人?”
邓布利多半月形镜片后湛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语气柔和,“但感情依然是我们的出发点和归宿,不是吗?“
“那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的包装而已,就像您这张办公桌一样——“
德拉科并指往老橡木的桌面上一扣,”——整段的老橡木通体雕刻而成,十七世纪的匠人呕心沥血之作,摆在您的办公室内是如此的光鲜亮丽——然而那又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他话锋一转,”新大陆的黄金拉往欧洲、矿石填入工厂、丛林遭到砍伐……数以万计的资源被重新分配,其中可能就包括这块古老的橡木——我们用血与火点燃了新大陆,他们堕入地狱,我们升入天堂。“
此刻仿佛有一位优雅的游吟诗人,在这间古老的办公室吟咏着史诗收束的章节,“四百年过去了,世界仍是那个世界,不过是更讲究吃相了,但为什么总有人要强调表象,刻意忽略规则的真相?“
“可力量不光包括风暴雷霆,”邓布利多微笑地说,“还包括雨露阳光。唯有后者才能久续。”
“那是因为您已手握雷霆。”
高悬的灯光将细碎的发丝阴影覆上少年人的额头,他灰色的眼睛亮如星火。
邓布利多望着德拉科,抬手扶了一下眼镜,脸上赞赏的表情像是为自己的得意门生感到由衷地高兴:“在你这个年纪很少有人将思想触及到形而上的领域,我很高兴你的坦率,德拉科,西弗勒斯说你的大脑封闭术非常精湛,你本不必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意识到,我手上最大的筹码,不在于我打通多少条进出霍格沃茨的密道,而在于我自己。”德拉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有您知道如何杀死黑魔王,但您的伤势却不容乐观。”
“凤凰社的大门永远向心怀希望的人敞开,尽管我们怀揣着不同的理念。”邓布利多朝斯内普点头致意,斯内普立刻偏过头去。
“那么,”德拉科双手环胸,注视着神态轻松的邓布利多,“您打算什么时候找黑魔王决斗?请恕我直言,马尔福庄园的防护咒可不会像魔法部的那样为您所用。”
“哦,德拉科,胜利靠的不光是战斗。”邓布利多轻轻地笑了笑,“你肯定猜到我的计划了,何必做这种多此一举的试探?”
德拉科沉默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您口中的‘希望’,是指那位连无声咒都练不好的波特……”
“他会是一位合格的领袖,”邓布利多表情变得郑重起来,“感谢命运赋予了我过人的智慧,我相信我在这件事情上的选择无比正确。”
“命运?”德拉科扬起了眉毛,“您是说您相信预言?”
“我只相信我相信的那个预言。”邓布利多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德拉科,我向你保证,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站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吧,德拉科,我们可以把你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我们也能派人保护你的父母,你们会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安全。”
回应他的是比先前更长的沉默。
德拉科眼眸微垂,视线落在深棕色的橡木桌面上,“两年前,卡卡洛夫找过您对吗?”
邓布利多眼神黯淡了一瞬,却看见德拉科忽然勾唇一笑。
“但卡卡洛夫还是死了,死在我面前……这是他的警告,在给我烙印的第一天,他用这种方式提醒我背叛他的下场。”德拉科轻声说,“他教我如何向他效忠……如果不是运气足够好,我根本站不到这里和您说这些……”
“所以,”他眸子里重新汇聚起光芒,“战争真能很快结束吗?”
“当然……”
“你在撒谎,邓布利多。”
德拉科面带微笑,眼底却凝着霜雪,“你真的觉得杀死黑魔王这场战争就结束了?你觉得我之前对你说得那番话只是为了博取关注?我不再是那个两年前那个缩在雪里战战兢兢的旁听者了,邓布利多!
“巫师界关于黑魔法的争端绵延了上千年,斯莱特林的出走又与黑魔王有什么关系?这次你能消灭黑魔王,下次呢?继续将仇恨的种子埋藏起来等待下一个黑魔王重启这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