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作为星川桐的临时助理,自然也把自己发小的所作所为全部看在了眼里。
安室透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卧底,在当年的卧底培训班上,他的成绩也从来没有掉出过第二名。
诸伏景光有点麻木地想道,要是当年那位给他们做卧底培训的老教师知道他眼中的模范学生最后把学到的东西全部都用在糊弄星川桐身上,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不过虽然安室透已经用上了所有的手段,但星川桐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守在他的床边。
星川桐原本是打算为祖母拍下拍卖会的某样展品,不过因为后来他被绑架,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好在铃木次郎吉很讲义气地帮他拍下了那样东西——其实对方只是单纯地想把拍卖会包圆,现在对方带着东西已经到了酒店。
毕竟那样展品很贵重,加上铃木次郎吉的这份人情,星川桐都必须亲自过去一趟。
拜托诸伏景光继续照顾安室透之后,星川桐就暂时离开了房间。
星川桐事先叫了人来搬东西,所以中间也没费什么力气,看着管家带人把东西搬走之后,星川桐就打算重新回到安室透身边。
星川桐一直觉得安室透是因为自己才受到牵连,就算没有系统任务在身,他现在也有照顾对方的责任。
刚走出电梯,星川桐余光瞥见旁边闪过一个黑影。
下一秒,他就被人扯着手臂拉进了长走廊的角落阴影。
星川桐自始至终也没有反抗。
他这样仿佛“认命”的举动直接让对面的人冷笑了一声。
“难怪你经常被一些蠢货盯上。”
这么没有警惕心,确实会让不少自命不凡的蠢货觉得自己有机可乘。
星川桐觉得他说得不对,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的身份才是别人总想着绑架他的根本原因,和他有没有警惕心反而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不是没有警惕心,我知道是你。”
来人自然是琴酒。
星川桐记得琴酒以前就很偏爱这种阴影的角落,走路无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影子一样。
他认真地反驳道:“因为知道是你,所以我才不反抗的。”
“不过说起来,”星川桐想了想说,“我还以为你会和诸星先生一起过来呢。”
当时警察来做例行笔录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是一起消失的。
听到诸星大的名字,琴酒眼底冷意一闪而过,他想起了一些被自己短暂遗忘的东西。
因为波本的突然出现,琴酒那天自然也没能在星川桐的面前揭穿莱伊恶劣的冒名顶替行为。
准确地来说,波本当时的行为成功地吸引了琴酒当时绝大部分的仇恨值,以至于他都忘了还有莱伊这回事。
琴酒当然没有好脾气到不去计较这些事。
但像是歇斯底里地大叫什么“救了你的明明是我”这样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愚蠢至极的行为,就算是打死琴酒他也做不出来。
“你要是再和我提起那个名字,”琴酒语气冷淡至极,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我会立刻杀掉他。”
比起口头上和星川桐解释来龙去脉,琴酒更倾向于直接把莱伊干掉,用事实证明莱伊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更别提救下星川桐了。
琴酒一向认为行动比言语更具有说服力。
这个他指的很明显是诸星大。
“但是——”
“你想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琴酒嘲讽道,“是他告诉你的?”
赤井秀一当然没说过这种话,星川桐心说但是也很明显,毕竟长发黑风衣的组合实在不多——
星川桐看着面前的琴酒突然顿住了。
琴酒对星川桐根本不报什么希望,他还是比较想要直接把莱伊干掉。
这才是最有效也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但这个危险想法才在琴酒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他的衣袖就被星川桐拉住了。
“那天的人,黑泽先生,是你。”
这个肯定句多少让琴酒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也没好多少。
他并不觉得自己和莱伊有什么相似之处,星川桐能把人认错就证明自己和莱伊在他眼里多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比起星川桐把莱伊当成救命恩人,这件事才最让琴酒火大。
所以还是得把莱伊干掉。
星川桐苦着一张脸,也觉得很离谱。
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他是怎么能认错一个人两次的?!
这个人甚至还是他的熟人。
星川桐当然也不会去怪诸星大,因为细想起来,在自己感谢对方救了自己的时候,对方甚至还否认过,只不过自己当时脑子抽了把那当成了是客套话。
这就很要命。
琴酒不太想听星川桐解释什么,听星川桐叫莱伊的名字只会让他心里的杀意更重。
但星川桐却还是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琴酒冷漠地看着星川桐,心里在想要是星川桐又在自己面前提起诸星大,他保证今晚就动手。
然而星川桐的脑回路显然不是他能想到的。
星川桐双手抓住琴酒的一只手臂,语气诚恳:“我能闻一下你身上的味道吗?”
琴酒:“……”
琴酒:“看来你也很想死了。”
“不是,”星川桐立刻解释道,“我是想记住你身上的气息。”
俗话说事不过三,一次两次就算了,要是再来第三次,星川桐自己都觉得有点太过离谱。
回忆一下他两次认错人的经历,虽然有太黑没看清和晕得太早之类的外力因素,但只要努力一下,还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我绝对不会再把你认成其他人的,”星川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所以我想要好好地记住你。”
鉴于他两次都没看清脸,所以可以先从熟悉对方的气息开始。
琴酒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听起来是个很离谱的想法,但确实是星川桐这种脑子能想出来的东西。
琴酒不说话,星川桐也没有放弃,还是一直抓着他的手臂。
他的力道对琴酒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也没有甩开星川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你记不住的。”
琴酒的声音依然冷淡,不过这话倒不是故意嘲讽星川桐,而是陈述事实。
他再怎么说也是杀.手,这一行最忌讳在工作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要是他身上的气息让人闻一闻就能记住,琴酒也别想着什么工作了,每天找上门的仇家和警察就能把他烦死。
但星川桐也不打算放弃。
连续两次认错人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而且这个不行,还有声音嘛。
有一瞬间,星川桐甚至冒出了把琴酒的声音录下来然后当听力材料的想法,不过他也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以前开始,星川桐就知道琴酒一直很讨厌录音录像之类的设备,要是自己真的那么做,就真的是招人烦了。
而且不用录音也没关系。
“那你能和我多说几句话吗?”
星川桐觉得对方日常的语气还有说话方式也很有记住的必要。
琴酒的脸隐在晦暗不明的阴影里,然后忽然声音很低地笑了一声。
星川桐不明所以地抬头去看他,但仰头的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轻而易举地反扣在琴酒的掌心。
有一瞬间,星川桐感觉琴酒离他很近。
琴酒的手指明明是冷的,但他的呼吸却又很烫。
“比起声音和气息这种容易模仿的东西,”他微带嘲讽的低音落在星川桐的耳边,“你不如给我记点更关键的东西。”
——比如说?
这句话星川桐没能问出口,他的手指被琴酒抓着强行抬起,最后落到对方颈侧偏下的皮肤上。
在靠近肩膀的部位,星川桐柔软的指腹碰到一块深浅不一的疤痕。
琴酒身上的疤痕太多了,但有几道伤,哪怕是最高端的易容术也很难完全掩盖。
“你现在记住了吗?”
明明没有喝酒,但星川桐感觉耳边的声音慢慢模糊,同时搭在琴酒颈侧的手指指尖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烫。
他少有地产生了想要逃走的念头。
并不是害怕那些伤疤,而是出于一种更难以描述的危机感。
星川桐本能地往后退,但他的手腕被牢牢扣着,混乱挣扎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不太明显的布料撕扯声。
三秒钟后,星川桐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扣子,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琴酒因为缺了扣子散开来的衣领。
“对了,”星川桐仿佛突然想到什么,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琴酒,“安室君要换绷带了……我得过去一下。”
“衣服不用担心,”他的语速也比平常要快,“我会再买一件新的给你的。”
“那我就先走了!”
琴酒并没有追上去,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星川桐离开的背影,再次垂眼的时候,长发也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才这种程度而已。
*
另一边,星川桐看着自己手上的扣子,开始思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他只是想记住琴酒身上的特点以免自己以后犯第三次错,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又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