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是死前受的伤和死因还有照片。
月野宙的□□恢复力很好, 可是在死之后留下的那些伤却不会再愈合了, 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这间装修豪华的套间安静极了,整个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和降谷零翻看手中资料的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他面前的那杯水没被动过,顶多只是用来让降谷零没那么尴尬,现在这杯水被碰到,哗啦一下全都洒在了桌子上和地毯上,将那一片地毯浸湿,颜色深了一块。
死亡鉴定书上其实就是最普通的内容,降谷零见过不少次,可这……可这是月野宙的。
曾经一直被他否认的,不肯相信的事情就这么直白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降谷零是没有亲眼看到过月野宙的尸体的,只是远远地看到过下葬的棺材。
他没能上去,也没能接触到尸体,自然没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他和月野宙的最后一面其实是月野宙用枪指着他的眉心的时候。
两个人彻底分道扬镳。
那个时候的降谷零只以为他们以后会彻底成为敌人,却没想到那一次就是永别。
他的手指攥紧了纸,将薄薄的白纸攥出了折痕,上面的黑色字体和彩色图片几乎要烙印在他眼中。
“是我的错……”
降谷零把头垂下,几乎要埋在双臂之间。
这个时候的他早就已经顾不上中原中也,更顾不上外面的任务,眼里只剩下了这几张薄薄的纸,还有写在纸上的那些字的内容。
“是我没能救下他,这几年……”
“你大概是弄错了,降谷零。”中原中也抬手打断,“这不是救不救得下的问题。”
降谷零错愕愣住,而中原中也上前一步,将降谷零手中的死亡鉴定书抽出来,珍惜的抹平收好,这
才继续说道,“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
降谷零没由来的恐慌。
他本能地意识到,如果自己没能给他一个回答,那自己或许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明明中原中也和公安没有联系,也没办法把手伸到那么长那么远的地方,可降谷零就是有一种预感。
如果自己回答错了,可能就真的见不到月野宙了。
“你觉得五条先生杀人如麻,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能动手杀人,但你想过为什么吗?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杀人吗?”中原中也问道。
“……为什么?”降谷零沉默片刻问道。
明明中原中也什么都没做,可降谷零却觉得这个人很恐怖。
或许是因为他说的话?
还是自己过去的认知和笃定被打碎的惶恐?
“在咒术界双胞胎是诅咒,所以,哪怕他们是一起出生的同胞兄弟,但五条先生却被冠上了‘诅咒’的名字,在五条先生五岁的时候,他被亲生父亲夺走了心脏,抢走了浑身的血液,就是为了成全五条悟。”中原中也复述着这一切。
他难过的要命,可说起话来却冷静极了。
还五岁的小孩子被拿走了心脏和全身的血液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虽然被母亲拼死救了下来,可五条先生却作为见不得光,要为五条家卖命的影卫而生,如果不去做任务,不去杀人,那么五条先生就会受到打骂,没有饭吃,对他来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这些你知道吗?”中原中也问。
降谷零只是坐在沙发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喘息。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只有五岁大的小孩子,他在本应该肆意玩闹的年纪拿着冰冷的武器,面对着鲜血和死亡,就是为了那一线生机。
中原中也根本没指望降谷零回答自己。
尽管这些人已经被月野宙杀掉了,已经死去的他们没办法再从地狱里面爬出来,可是要想拿到当时情况的具体经过并不难。
这些内容知道的人不多,中原中也也是从猎犬这里知道的,资料上的短短几句话却概括了月野宙痛苦的童年。
明明是那么让人痛苦的过去,写在纸上却只有短短几句话而已。
这些都是五条悟说的。
年幼时的经历五条悟已经记不太清了,那些在他记忆里还算是美好的记忆,换个角度想却足够心悸。
那个时候的五条咒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就连成年人都觉得痛苦的日子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知道。
那段过往只有他自己承受,真正经历这些事情的是五条咒。
那个五条咒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人没有人是五条咒,也没有经历过同样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不管再怎么设身处地地着想也还是无法体会他所经历痛苦的万分之一。
凭什么降谷零可以高高在上的用从小就去杀人这一点攻击五条先生?
难道降谷零作为卧底就没杀过人吗?
同样都是手上沾了人命,谁比谁高贵?更何况五条先生在成为港黑首领杀的那些人也都是该千刀万剐的恶人。
五条先生杀的人和你降谷零杀的人都是一样的,降谷零又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中原中也不解很久了。
“我、我不知道……”
他实在没别的可听,也没有别的可以想。
这些话着实没什么细节,可降谷零却感同身受,强烈的懊悔和压力让他控制不住地发抖,早已失去了分寸。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查的都是错的,那你又是用什么来评判五条先生对错的?”
“你太天真了。”中原中也说。
“包括你的那些朋友也是。”
降谷零突然伸手用手背堵住了嘴,低垂着头,发丝挡住了小半张侧脸,中原中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但那不重要。
他只是疲惫得厉害。
自己说的这些只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而已,不过是那些不重要的,甚至没有藏起来过的过去而已,怎么降谷零就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了?
第101章
诸伏景光还在等, 等待一个动手的机会,只是等他一个转头却发现降谷零不见了。
人呢?
去哪了?
诸伏景光心中一片愕然,却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盯着任务目标, 寻找着可以动手的机会。
他知道降谷零没事,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通讯还没有切断,也收到了降谷零一切正常照常行动的讯号。
他只要按照计划解决一个任务目标就可以顺利撤离了。
暗杀非常顺利。
玛格丽医院的院长在灯光关闭时软软倒下,甚至没有引起任何慌乱,森田综合病院的院长却没有死。
森田综合病院的院长是降谷零负责的目标, 现在降谷零突然离开,森田综合病院的院长自然死不了,而且身边还有几个看上去不简单的人保护着他。诸伏景光也没有多事的替降谷零解决他的目标, 而是解决完了自己的任务目标之后趁着此时灯光还没亮起立刻乔装离开, 根本不知道灯光再次亮起之后宴会厅的骚动。
他在离开之后试着给降谷零发消息,询问他现在的情况,但那边却没有回复。
很显然, 降谷零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的一切都被击得粉碎,满脑子都是中原中也跟他说的这些话。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降谷零要承认, 中原中也说的这些话是对的。
月野宙以前的确手染鲜血,背负着人命。
自己在卧底时手上同样沾着鲜血, 有着数条人命。
他们一个是为了完成卧底任务, 一个是为了活命。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月野宙……回归了黑暗呢?
“我听说你这几天查过过去的事情, 好像还在查伏黑家的事情?”中原中也知道的不少, “你的权限不够,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些东西只要你去仔细查一查就查得到,根本不是权限的问题,今天我就做个好事告诉你伏黑家的事情。”
伏黑家的事情在月野宙刚去港口黑手党的时候的确被抹去过,但并不是毫无痕迹,只要肯去查肯定能查得到蛛丝马迹。
降谷零垂着头,中原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知道,降谷零在听。
“五条先生……不,月野先生从五条家逃出来之后就和伏黑甚尔生活在一起,伏黑甚尔和伏黑早织结了婚,与月野先生组成了新的家庭,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月野先生金盆洗手,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他没有再当诅咒师,将咒具封印,换了联系方式,去附近的学校上学,有人关心他吃没吃饱,穿没穿暖,像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但这对月野先生来说已经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了。”
这是每一个人在年少时期都会经历的一切。
在其他同龄人抱怨饭菜不好吃,零花钱不够花,老师很讨人厌,作业不想写的时候,月野先生却是充满感激地珍惜着每一天。
因为那对他来说太不容易了。
“一个已经习惯了杀戮的魔鬼重新回到了阳光下,去拥抱温柔和阳光,就像你在大学里看到的月野先生那样,那很美好对吧?那么受欢迎,对每一个人都温柔以待,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所有的一切都能放在他的身上,就算是在港口黑手党这种地方也能够保持初心,这些都是这个‘家’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