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自珍重,勿以为念。
这就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往日意气风发的中护军此刻却颓丧的蹲在地上,脑袋低低的沉了下去。
银时砍掉最后一只溯行军,烦躁的挠头发,本就不清爽的头发更加凌乱:“……为什么要让阿银我遇见这种事啊!狐之助!”
“是!”
“历史上这两人没见到面是不是!”
“是!”
“他们见面会发生什么!”
“检非违使或许会出现!”
“这个交给小狐我。”小狐丸的声音像春风般缓和了夏夜的燥热。
“我也会帮忙的!”鹤丸嗓门震天。
“出来吧!史诗级小云雀!”银时大喊一声。
泛着橙光的小云雀凭空出现,甩甩马脑袋,丝滑顺畅的头发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鹤丸催着周瑜上马,问小狐丸:“你那边怎样了?”
“溯行军已经全部击杀,孙权继位的消息也发出去了,只是一部分人还不怎么服气。”
“小云雀有效时间是六个小时……三个时辰,抓紧时间。”鹤丸对马上的周瑜叮嘱道,“明天上午才出发,这里有我和总裁替你扛着。”
周瑜点头,郑重道:“多谢。”
在他消失的瞬间,空气被暗蓝色的利刃割裂,完全不同于时间溯行军的敌人悄然出现,幽魂似的盯着鹤丸。
鹤丸握刀的手有些颤抖,与溯行军完全不同的气息,更加强悍,带着吃人般的煞气。
“还不是害怕的时候。”银时扛着木刀,依旧是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鹤哟,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
“是!”
……
史诗级小云雀跑的飞快,周瑜发现这马与寻常马不同,并不听他指挥,只顾着自己狂奔,不多时他便出现在讨逆将军府门前,小云雀隐入黑暗消失不见,周瑜却并不担忧,他知道它一定会再回来的。
讨逆将军府的路周瑜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轻易躲过守卫,悄悄摸到孙策房前。
“公……!”孙权的惊呼还没出口就被对方捂住嘴。
周瑜压低了声音:“切勿声张,三日后我会带兵前来,伯符既选中你继位,我自会支持。”
“你与他……聊聊吧。”小狐丸从地上爬起,把狐之助放在地上,示意他在这守着,“仲谋,和我出去。”
他已经闻见了,飘散在空气和雨滴中的杀气与血。
周瑜对小狐丸微微点头,他的打扮与鹤丸非常相似,发色都几乎一模一样。
房门关闭之后,周瑜跪坐在床边,鼻间被浓重的血腥气充斥,记忆中太阳般的青年躺在床上,脸色已经没了往日旺盛的生命力,只剩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周瑜轻轻喊了声‘伯符’,对方艰难的将视线转到他身上,咧嘴一笑,声音轻飘的随时都能消散:“你来啦,小狐丸说……他一定会让你过来。”
心脏仿佛被锋利的尖刀狠狠搅弄,周瑜心像是被冻住般,面上却还是咧出一个极为难看的微笑:“我来看你了。”
他轻轻掀开被子,孙策胸口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且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整张床已经染上了湿意。
每吸入一口空气胸腔都仿佛被凝胶糊住,肺部压榨着最后一点氧气,连心都给冻住了。
“伯符……”周瑜的声音在颤抖。
“不用哭。”孙策的脸色已经失去往日神采,一双眼睛澄澈晶莹,他定定的看着周瑜,“公瑾,我……我本想过等江东平定后……”
“策马同游,玩遍天下山水。”周瑜擦掉眼泪,笑得很勉强,“十年前我们便约好了。”
“是,十年前……”孙策眼中出现一丝怀念,亮亮的神采逐渐消散,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很多话,十年前我便该告诉你了。”
他能感受到胸腔中不断涌出的温热鲜血,一点一滴带走他身体的温度,带走他的生命力。
“我会助仲谋继位,你且放心。”周瑜轻声说道,握住他逐渐冰冷的双手,“你交予我的事情,我全都会做到。”
“辛苦你了。”孙策笑了,笑容和记忆中一样洒脱,只是眼中蕴含了一丝不舍,他反手紧紧抓住周瑜的手,清亮的眼神就这么定定的注视着他,“这么多年,一直都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周瑜呆呆的跪在床边,大脑一团乱麻,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十几年前,他听闻寿春来了一名少年,比周家公瑾还要俊俏,出于少年人不服输的心理他便前去挑衅。
彼时的孙策才十几岁,一身骄傲自得的少年气息比天上的阳光还刺目,他笑着对他说:“在下孙伯符,久仰公瑾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周瑜紧紧握着他的手,十几载的陪伴在此划下终点。
“伯符……”他低低呢喃,“我会替你守好这江东。”
他没有回应他,他再也回应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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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在零点前要码完五千多字是什么样的体验?想死,以及,以后不要随便申榜
第25章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三日后,周瑜带兵奔丧,站在孙策的棺材前厉声质问想立孙翊为继承人的一干人等:“将军尸骨未寒,你在这质疑他的遗愿是何居心?”
而孙翊……早就哭晕过去,所有的荣光都比不上长兄能回来。
平时只会傻乐傻乐的孙权此刻却显现出前所未有的稳重,他的兄长能在十七岁时撑起孙家,他亦能在十九岁时守住江东。
而周瑜除了脸色苍白些,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不同,甚至比平时还要充满干劲……有点过头了。
他不眠不休的赶了三天路,来到会稽后又主持葬礼,力保孙权,整兵休备,像个陀螺似的连轴转,丝毫不见疲惫。
“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吧。”鹤丸蹲在花园角落和银时咬耳朵。
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但是小狐丸坚持要留下来帮忙,银时和鹤丸也就顺势留下了。
“要不直接把他敲晕?”银时已经跃跃欲试,“小狐丸呢?他这几天都在哪?”
“他陪着孙权。”鹤丸回道。
小狐丸与他们不同,鹤丸和银时刚和周瑜打了个照面就被关进大牢,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深厚。
而小狐丸亲眼见证了孙策如何从意气风发的将领一路走向死亡,且孙策重伤那几天都是小狐丸在照顾,心中滋味必定不怎么好受。
银时挠挠头发,拿起木刀悄悄溜到周瑜房前,还没看清人脖子就被古淀刀抵住:“谁!?”
“我!”银时连忙回道,嗓门极大,周瑜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万一一个不小心惹到了他可就嗝屁了。
周瑜看清来人后收起刀,问:“你来干嘛?”
“劝你休息。”银时扣扣鼻屎,一点都不伤心地模样,“我是无所谓啦,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就回国了,孙权守不住江东啊、江东易主啊、孙翊被怂恿造\\反之类的事都和我没关系。”
周瑜不语,脸色沉沉。
“我只是替小狐丸劝你。”银时突然正色,“重要的人去世掉两滴眼泪很正常,但是啊,一直沉溺过去才是对逝者的不尊重。”
他拍拍周瑜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劝慰,几分释然,几分不可言说的沉痛:“将他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吧。”
说罢便离开了,也不管身后的周瑜脸色如何。
躲在暗处的鹤丸却看得真切,总裁和周瑜说完话后,周瑜他就……哭了!?
虽然对方很快躲进屋内,但鹤丸还是看见了他的眼泪。
出于担忧,一个小时后,鹤丸轻手轻脚的摸进周瑜居住的院子中。
夏日的午后天高气爽又燥热不已,院子里的绿植像被油刷过似的锃亮反光,似乎随时能滴下几滴绿色的水来。
鹤丸还未进门就看见睡在窗边榻上的周瑜。
他穿了湖蓝色的轻衣,腰间别着虎形玉佩,指节修长,能看见内侧关节上的厚茧——常年作战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鹤丸盯着那块澄澈的玉佩发呆,他怎么记得之前周瑜系的是块鱼形的玉?
周瑜显然累极,被这么盯着还一点清醒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眼球转了好几下,轻声呢喃了句什么,又很快沉沉睡去。
鹤丸细细分辨了一下,似乎是……策?
他没再听下去,转身离开,还贴心的关上了院门,回去的路上心中思绪万千,俗称走神。
直到撞上某个坚硬物体才回到现实世界,对上小狐丸血红的双眸时呆愣片刻,想到孙策死前几天都是他在照顾,便忍不住问:“你知道……算了没事。”
既然是正史上所没有记载的东西,不管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都只不过是后人的揣测罢了。
“我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三天后回去吧。”小狐丸的声音没了往日的优雅淡然,还带上一丝丝的感伤,“这次的任务……很累人。”
“嗯。”鹤丸这么回道,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明枪暗箭、家族荣誉、战乱纷争对他们来说或许都抵不上一句真心相对,然而直到死前那一刻他们都没有一人率先说出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