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风暴中心,前田勇见掌心相合, 暴起的狂风将他的面皮拉扯变形,他的双脚之下召唤阵光芒大盛, 扭曲触手一点点渗出,前田勇见的双脚已陷入触手群落之中。
那些触手长满利齿,他的腿脚如遭数十只铁锯碾压, 碎骨、血肉从触手的缝隙间渗漏。
前田勇见神色癫狂,他口中不断呼唤同一个名字,那发音古老怪诞,仿佛含糊不清的梦呓。他抬头望向天空,中原中也徒手抓住一条横扫过来的触手,竟生生将那巨物撕成两半。就在这时,他后方云层微动,数百根长须破云而出直刺向橙发少年背心。重力对这些触手的作用有限,纵然中也身形灵活迅捷,仍有两根鞭子似的触手突破防线。
中也胸口猛遭重击,整个身子倒飞出去摔入云层深处。
“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最强重力使在古老的神面前也无能为力,前田勇见长声嘶笑,愉悦道:“有什么好反抗的,这是必然的结局,跪下祈祷就好啦,祂会将我们的□□熔炼归一,成为新世界的基地,我们的灵魂归于祂的温床,在祂的怀抱中进入永恒的梦乡。那是没有痛苦、争端,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价值的美梦,全人类、全体生物共同的美梦。”
笑声戛然而止,前田神色转冷,他视线扫向侧方,一根细长的触手从召唤阵探出。
“轰!”
巷子口的垃圾箱四分五裂,一道身影跃出。
前田勇见冷笑道:“织田先生,你帮过我,救过我,现在请你转身离开,我不想杀你。”
织田作之助很少生气,他下过决心不再杀人,此时无言地举起枪,毫不犹豫摁下扳机。
“嘭”“嘭”
触手结成屏障拦下子弹,前田勇见一动不动,欣赏着织田作之助在触手围攻下四处躲闪的模样,道:“织田先生,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在岛上救了我。”
“不。”子弹打烂一只触手,更多的触手转瞬围杀而至,织田作之助单手换匣,道:“那时候的前田愿意牺牲自己去救人,他痛恨害死父亲的圣灵教,以必死的决心去对抗□□。虽然做法绝望、偏激,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织田作之助在触手围攻下不见慌乱,习惯了他平和无波的目光,前田勇见在从他眼中看清失望之色时,忽然道:“我没有忘记父亲的仇,也不打算放过圣灵教。这两样与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并不矛盾,织田先生,如果那时候你也听见祂的召唤,你也进入山洞了,你就不会站在我的对面了……”
“嘭!”
前田话音一凝,胸口炸开一捧血花。前方织田作之助自顾不暇,他茫然地回过头,后方三层矮楼上,太宰治调整准星,前田的额头出现一粒红点。
“你……”他说着,唇角溢出血,嘲笑道:“太宰治,你有料想过这一天吗。我知道你从来不信任我,同意我加入新教运作,只不过看重我对圣灵教的了解。你也没想到吧,最后召唤神的,不是圣灵教,竟然是你一手策划的新教。”
“哈哈哈哈哈……”前田张嘴大笑,血从喉头喷涌而出,他磕着血,癫狂道:“说到底你们都愚昧,都以为,只有所谓的圣子才能召唤神。他算什么!?我才是神选之人,我父亲也做不到的事情,由我完成了!是我!打开新世界钥匙的人是我!神偏爱的人是我!领悟神之真名的人也是我!虎杖悠仁在山洞里见到的根本不是神迹,他根本不配成为圣子!”
“嘭!”
太宰治微一挑眉,为这激情演说献上扳机。
前田的脑袋炸开,血块纷纷而落,触手仿佛嗅到腥味的食人鱼,纷纷蜂拥而上。前田只剩半个下颌,他的下颌还在开合。
“没用的,都说了多少遍,没用的!”
“太宰,小心!”织田作之助话刚出口,暴起的触手冲向太宰治。
太宰治开枪打碎几条触手,当机立断翻身跳下矮楼,触手与他擦肩而过,将整栋矮楼轰得粉碎。然而空中躲闪不便,触手源源不绝涌出,他躲过刺向心脏的尖端,另一根趁机捅进右肋下方,将太宰治钉在半空。
前田的残骸还在狂笑,太宰治的鸢色眼眸平和无波,倒映着刺过来的数百条触手,仿佛即将被捅成刺猬的人不是他。
中原中也远在高空,织田作之助放弃防守,枪口对准攻击太宰治的触手,手臂震得发麻,子弹壳掉落一地,却是杯水车薪。眼看太宰治即将被触手吞没,织田作之助目眦欲裂,嘶吼道:“太宰治!”
突然,眼前人影闪过,冷锋一转,数百触手齐齐斩断。
织田作之助骤停的心脏重新运作,只觉浑身一阵阵发软。
虎杖悠仁接住坠落的太宰治,脚踩楼壁发力,身形炮弹一般冲向风暴中心。他单手将太宰治扛在左肩,右手斩刀锋芒毕露,所过之处触手纷纷碎成肉块。眨眼之间已突进召唤阵中心,咒力裹住斩刀,在刀刃外凝成实体,斩刀锋刃暴长数尺,悠仁右臂肌肉青筋浮突,他沉呵一声,刀锋斩开风暴,以迅雷之势冲杀而入,密密麻麻的触手群落齐根而断。
前田嘶声厉吼着,望向悠仁的目光无限怨毒,在脱离触手控制的那一刻,他残破不堪的□□彻底死去。
“太宰,没事吧。”悠仁刀锋一抖,震开密密麻麻的乌黑血珠,轻轻将太宰治放在地上。
“小伤。”太宰治熟练地将手探进悠仁口袋,摸出一小捆绷带。他视线凝向半空,中原中也还在战斗着。这一次的全解放,时间太长了。罕见地,太宰治面露忧色,道:“前田已经死了,召唤阵的光芒正在熄灭,空中的怪物却没有消失。”
‘当然不会消失,你们只来得及阻挡伪神的真身,祂的投影已在整个世界落实。’
“投影!?”悠仁脱口而出,引来太宰治狐疑的目光。他突然反应过来,其他人听不见章鱼怪的声音。
连通天地的漆黑风暴消失了,已将整座港口笼罩的乌云却凝而不散。滚滚云层间,密密麻麻的触手时隐时现。熔岩雨猛地停了,悠仁瞳孔一缩,只见岩浆从天倒倾。
高温将光线扭曲,瞳孔中的世界仿佛灼烤下的冰淇淋蛋糕,一点一点失去形态。
‘我说过吧,不想涉谷悲剧重演,就呼唤我的名字。’
‘区区伪神投影,根本不值得我出手。不过若是你的恳求,那就另当别论了。’
悠仁怔怔望着那泼下来的热浪,耳畔响起万千人的悲鸣,那是他曾经真切听见过的悲鸣。热风灼烧着他眼睛,焦糖色眼眸直视那不可对抗的灾厄,生理性的眼水淌过脸颊。
‘我绝不会呼唤你的名字。’
‘那要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去死吗。’
白猫在悠仁脚边团团转,急得喵喵叫。可是悠仁现在全副心神,都在与高高在上的存在抗衡。
‘悠仁呀,呼唤我的名字,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那家伙领悟的,不过是伪神之名罢了。他的信仰,不值一提。’
所有点刹那串成线,悠仁眸光沉冷,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你在利用前田。’
蛊惑前田,告诉他伪□□字,假惺惺地垂怜他,借前田之手召唤伪神。再作为唯一的救命稻草,让虎杖悠仁没有其他选择。
‘那不重要了,火海下来了呦。你的同伴,也快要撑不住了。’
中也伤痕累累,失去理智,还记得守护这座城市,在触手与岩浆的夹击下奋力反抗。
但是……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了。正如太宰治所担心的,全解放的时间,太长了。
还有一个办法,悠仁看向自己斩刀,他的血在血管里沸腾,它们都是有用的血。
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那声音轻轻笑了。
‘即使拦住岩浆,你还有余力阻止伪神吗。你的同伴会第一个死,然后是这座城市的其他人,而你,无能为力。’
‘没有时间了哦。’
随着岩浆的迫近,温度急速上升,皮肤灼痛着,氧气似要在体内燃烧起来。
‘唉,我真是爱你啊。这样吧,我与你定下契约,你作为我的门,我的精神依附于你的□□,你应该很擅长这种形式吧。’
就像对付两面宿傩一样,在祂杀死伪神之后,立刻自爆肉身,将门毁去。眼看岩浆越来越近,悠仁汗如雨下,指骨发疼,随着他心念起伏,禁忌的真名浮现脑海。
只要他念,念出这个名字,救下所有人,然后去死。
“悠仁!?”太宰治听不见那隐秘的内心挣扎,却从虎杖悠仁的目光中窥见绝不期待的结局。他本能地攥住悠仁手腕,道:“你要救我,悠仁。如果你死掉了,就没有人能救我了。”
“你我之间只有重逢,没有死别。”太宰治肋下伤口只作了简单包扎,他死死拉住悠仁,伤口崩裂,血珠一滴滴落进召唤阵,激起轻微的涟漪。
眼前的太宰,与山洞里的太宰,突然在这一刻重合了。虎杖悠仁真的很舍不得,他这回笑不出来了。
“太宰,作之助在救你,中也也在为我们拼命。太宰都明白,却还说狡猾的话。”
伏黑也是,幸好他现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