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zero那边已经有人通知他了,他可以不用一直担心我了。)
(泰斯卡暂时安全……但不能保证他以后也永远安全。)
一想到这里,诸伏景光有种置身事外的无力感,离开了组织后,他现在的身份能为泰斯卡做的事太少了。
如果泰斯卡不是组织的人该有多好——这个想法每天都在无数次的从他脑海里出现。
在初步隔离结束后,诸伏景光还要面对一段时间的调整,这期间他也不能直接用自己的真实身份进行活动,毕竟组织的报复也许还没有结束。
更换了住所、得到了假的身份和工作,对诸伏景光来说就像把他投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他要在这样孤独的环境里再坚持一阵子,而且还要时不时去光顾心理医生。
对一个进行了长期卧底工作的成年人来说,习惯这种孤独并不困难。
——难的是他如何克服在他心中扎根、萌芽、蓬勃生长的思念。
当时时间有限,他能说的话、能传递的心情都没能给对方。
以至于每当他一个人安静下来时,想了很多泰斯卡的事,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咀嚼,他自然明白了泰斯卡那几天若即若离的态度是什么原因。
……泰斯卡想保护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而已。
他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就做好了一切觉悟。
而他却对此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他身份暴露得太突然,也许他真的会和泰斯卡疏远……
他叹了口气。
以前日日相处的人,如今想要联系上却比什么都难,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因素太多,宛如一条宽广的银河。
而为了对方的安全,所有的情绪必须要靠忍耐才能度过。
是不是在他回头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会越走越远?
诸伏景光打开今天重新去买的新手机,看着没几个人的通讯录。
他已经把泰斯卡的联系方式背了下来,他在手机上输下那串数字,然后存到了手机里。
在填写姓名时,他才犯了愁。
……他根本不知道泰斯卡的名字。
而且组织里的大家一般也都是用的假名。
最后,他打上了“矢神怜”三个字。
诸伏景光盯着这串无法拨通的电话号码。
——就像在看潘多拉的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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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面包店购物时,旁边正好有小朋友拉着妈妈嚷嚷。
“——我要吃这个嘛!我就要吃脆脆的面包边!”
“不行!马上就要吃晚餐了,你买了这个又不吃晚饭!”
“我要嘛我要嘛,只是吃一点点不要紧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别闹了,赶紧回家——爸爸还在等我们呢!”
他指着放在货架上,用扎好的小袋装着、烤脆的面包边,旁边还贴了个“热卖”的标志。
诸伏景光也拿了一袋去结账,他看着那边还在和母亲僵持的小朋友,问道:“这个很受欢迎吗?”
店员小姐点了点头,笑着说:“这个新品最近卖得很好,吃起来就像零食一样,所以很受小朋友喜欢,不过因为一袋的量比较大,一个人吃可能会有点多。要是和朋友分享就正好。啊,您的零钱拿好——”
诸伏景光接过零钱,笑容不改:
“嗯,我也希望他能尝尝,他应该……会很喜欢吧。”
第40章
舆水怜接下来的时间都是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病房里度过的, 朗姆就像真的彻底把他遗忘了似得。
怕他无聊,高桥还给他带了些杂志和漫画书,不过舆水怜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得兴趣缺缺, 在外人看来,就是他又陷入了自闭状态。
等到他已经能顺利的自己走路后, 医生就同意他下床了, 但嘱咐过他尽量别给身体带来太大的负担。
舆水怜在服从这件事上一直都很有天赋,所以每天都只是安静的在治疗所里散步, 到点了又回到床上, 乖巧得让人说不出什么话来。
偶尔, 高桥会对这位外表纤细的年轻人产生一些不太郑重的想象——比如,觉得泰斯卡像被养在这个封闭的金属隔离墙内的珍贵的动物。
这种想象,在没人制止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发酵起来。
直到他不知不觉间, 盯着泰斯卡的脸看了很久。
那天,就在他坐在病房的角落里凝视泰斯卡的面庞时,少年猛地将手中的书阖上, 直勾勾的朝他看了过来,冷不丁地问道:“——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我……”高桥下意识想要进行狡辩, 但是少年已经将那本书推到了一旁, 端正了坐姿,死死注视着他。
那双眼中读不出任何表情, 就像某种非生命体才会拥有的配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拥有的器官。
泰斯卡又复述了一遍,“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高桥磕磕巴巴地说:“……抱、抱歉。”
然后一个猛地起身,对着泰斯卡鞠了一躬逃出了房间。
下午降谷零回来后, 就看见高桥坐在病房门外,而不是房间里。
在看到降谷零后, 高桥露出了“救星来了”了的表情。
降谷零没理会太多,他推门而入,看见泰斯卡正端坐着,神色有些戒备。
在看到来人是降谷零后,泰斯卡才收敛了身上的攻击性,重新以放松的姿态坐会床上。
见泰斯卡重新变成自己熟悉的样子,降谷零在他旁边拉了椅子坐下。
他刚落坐,泰斯卡就问:“可以换掉高桥吗?”
降谷零很少听到泰斯卡“主动”提出什么要求,大部分时候,泰斯卡都表现得无欲无求——甚至让人怀疑他不是人,是一颗只用定时浇水的植物。
“——发生什么了?”降谷零耐心地问。
舆水怜不知道如何描述那种感觉,他眉头皱起,说:“……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降谷零对泰斯卡的答案略显意外,“眼神?”
“嗯。”舆水怜说,“被他盯着的时候,感觉他在想一些让我不舒服的东西。”
泰斯卡的认真发言让降谷零有些感慨。
(……话说回来,泰斯卡其实是个很敏感的孩子。)
(即便他不喜欢言之于口,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先前也是这样,泰斯卡其实对一些情绪的感知很敏锐,但他没法熟练的将这些情绪用既定的“词语”表达出来。)
(是因为他没法将那些感情和词语对上号吧?)
降谷零用余光看了眼窗外高桥的背影,然后对泰斯卡说道:“这种感觉叫做‘冒犯’,泰斯卡。当你觉得被‘冒犯’的时候,证明对方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
“泰斯卡,你要记住这个词,记住这种感觉。”
“为什么?”
“因为很重要。”降谷零说,“……人们都希望自己是不被人冒犯,也希望自己不冒犯到其他人。”
泰斯卡侧着头看着他。
降谷零说完,心想这个话题对泰斯卡会不会有点难懂。
但是,想要在这个社会立足,社交是一项相当重要的技能,无论你是否喜欢运用,但多少都要有基本能力。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就是这样的东西罢了。
……没关系,泰斯卡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这些。
降谷零轻松地扯开话题,“现在的情况如果将高桥换走会很麻烦,好消息是医生说你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降谷零能理解泰斯卡的不悦,但情势所迫,他们现在不是能随意提出要求的时候,“——抱歉,可能要麻烦你再忍耐一阵子了。”
听到降谷零都这么说了,舆水怜也不想让他难堪。
这段时间一直和朗姆斡旋的人都是降谷零,他承受了不少压力,自己却卧在病床上,完全没法帮助他。
和降谷零的辛苦相比……自己只是被高桥多看了几眼,也不算什么大事,忍一忍就好。
舆水怜感觉心里涩涩的,说:“我知道了,对不起……我好像提了个有点不合时宜的要求。”
“不,你不用道歉。”降谷零看着忽然愧疚的泰斯卡,安慰道:“你没有错,泰斯卡。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我们都必须忍耐。”他压低声音。
没有人喜欢在阴暗的世界里,没有人喜欢命悬一线的走钢丝生活。
降谷零将心比心,曾经的泰斯卡只是因为只能选择这么一种生活,如今……他救了hiro,是不是证明泰斯卡也知道自己的过去走在一条歧路上,是不是证明……泰斯卡也渴望不同的人生?
当一个生来就没有选择的人,忽然见到了其他的光明坦途,可他却没有能力让自己中途变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无法相交的那条光辉大道,然后在既定的毁灭之路上越走越远。
……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看到波本安静下来,舆水怜忙说:“我会忍耐的。”
他的表情并没有一丝的不情愿。
降谷零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说:“我出去一下。”
青年推开房门,重新恢复了双手插兜的姿势。
门口坐着的高桥见波本出来,原是松了口气,然后蹭地站起身来打算和这位上级成员重新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