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斯卡的独立病房外,一男一女正面对面站着。
“据那两个人所言,苏格兰是看了自己的手机后忽然脸色一变,然后就直接飞奔了出去,泰斯卡立刻追了出去。由于事发太过突然,他们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呢?”
“枪声也对得上,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和你推测的情况差不多,波本。”
“我知道了,话说回来——是朗姆让你来传递消息吗?贝尔摩德。”
金色卷发的女人穿着一身休闲款的西装,手里举着一个金属制的烟盒,带着浅淡的、她那时常挂在脸上的标志性的笑容。
降谷零则是提防着这位在组织里身份特殊,又能力超群的成员。
贝尔摩德的话可信吗?
还是又是一轮新的试探?
贝尔摩德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不,我只是顺便帮他捎个话而已。”
女人慢条斯理地将烟盒打开,刚想掏出一支烟,又停下来动作重新将其收回口袋,似乎是想起这里不能抽烟,只好作罢。
“哦?”降谷零顺着贝尔摩德的话问下去,“你是还有其他事要办?”
贝尔摩德的表情瞬间降温,“你是在审问我吗,波本?”
“怎么会?”降谷零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来,“只是一点小小的好奇罢了。”
贝尔摩德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翘起腿来,两手搭载膝盖上,转换成了随意的姿势。
“……告诉你也无妨,我来看看那孩子。”
降谷零感觉自己触到了什么从未了解过的新信息。
“那孩子——指的是泰斯卡?”
贝尔摩德说:“听说他被送了过来,正好过来看看。医生有说他还要多久能恢复意识吗?”
降谷零摇了摇头,“我这边也在等待泰斯卡醒来,朗姆那边还等着我的汇报。”
“……朗姆啊。”贝尔摩德喃喃道。
朗姆总不可能是出于好心想知道的,她想。
“看来是我白来了一趟。”贝尔摩德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
她最后隔着病房看了一眼泰斯卡的安详的睡容,隔着病房的玻璃,女人轻声道:“希望他能做个美梦。”
降谷零没听清她喃喃了什么,见贝尔摩德要走,随口道:“不进去看看他吗?”
“不了,人都没醒,进去也没什么好看的。”贝尔摩德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降谷零在走廊目送贝尔摩德完全离开,他也重新回到了病房内。
贝尔摩德离开大楼,正门外的保时捷356A正在静候她的到来,车身在明朗的日光下散发着冷硬的光。
女人打开车门,走进了后座,然后重新从烟盒里取出烟来点上,氤氲的烟雾在吐息中升腾。
琴酒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传来:“——无聊的过家家结束了吗?贝尔摩德。”
“……真是没情调啊,Gin。”贝尔摩德完全不介意琴酒的嘲讽。
“泰斯卡失手了。”琴酒冷不丁地说,“现在还没完全查清楚事情的经过。”
“你是在怀疑泰斯卡吗?”贝尔摩德说,“……怀疑泰斯卡会放走公安的卧底?”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泰斯卡根本没有放走一个公安卧底的理由。
这不是感情用事,而是根据泰斯卡这么多年来生存轨迹的合理推断。
但作为在组织工作多年的代号酒,这种无凭无据、听起来又像感情用事的话是没人会说的。
万一泰斯卡真的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沾染上了那些走狗的气息呢?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泰斯卡的身份确实很干净。”琴酒:“但——一切由事实说话,别把话说得太满了,贝尔摩德。”
回答他的,是贝尔摩德吐出去的烟圈和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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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发到现在过去了近二十四小时,安室透就守在泰斯卡的病房内,坐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让他觉得度日如年。
他所想知的事,目前一个都没有出结果,这让他怎能不坐立不安?
但他还必须要让自己保持一个高度冷静的状态,来应对一切可能到来的怀疑和猜忌。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他感觉到有些头晕,再加上从事发到现在他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期间只小小的打了个盹,生怕错过泰斯卡醒来的时机。
他要抓住这个时间差,和泰斯卡确认情报。
值班的护士换了个班又经过这边,看到还是降谷零一个人在看护,她略显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看您好像一直没怎么休息,您这边要不要去旁边小睡一会儿?病人醒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降谷零扯出个柔和的表情来,“没事,我其实状态还不错。”
“……那您注意身体,别为了朋友把自己也弄生病了。”
“嗯,谢谢你的提醒。”
等到小护士消失在走廊尽头,降谷零这才重新靠到墙边。
(……朋友吗?他和泰斯卡?)
他揉了揉额头。
(……保持清醒,降谷零。现在还不是你休息的时候!)
(hiro还生死未卜,泰斯卡也还没清醒,现在能打掩护的人只有你了。)
降谷零去了一趟卫生间,在洗手池用冷水打湿手,然后拍在脸上。
他的金色碎发被水打湿贴在额角,冰冷的感觉让神经也跟着降温了几分,他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呼吸。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度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时,降谷零瞳孔一缩。
朗姆?
他接起电话,朗姆直接一句让他清醒了——
“泰斯卡醒了。你人在哪里?”
“盥洗室。“降谷零不多说废话,”我马上过去。”
朗姆不多追究,“开免提,让泰斯卡接电话。”
从走廊回到病房的路上,降谷零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
该死,他运气也太糟糕了点。
几乎是他前脚离开病房,泰斯卡就醒了吗?这边的医护人员直接汇报给了上级?
这样他就完全没有和泰斯卡提前沟通的时间了!
无论心里是如何的一团乱麻,降谷零还是保持着正常该有的状态,避免让电话里的朗姆察觉到任何问题。
打开病房的门,就看见面无血色的泰斯卡睁开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的模样。
那双静如湖水的眼眸中连一丝情绪都照不进去,就好像他完全封闭了自己的情感和想法,任由世间万物在他身边来去、将他侵蚀。
降谷零想提醒泰斯卡,他对朗姆说:“泰斯卡现在的状态,也许不太合适接听电话。”
然后,他就见泰斯卡缓缓移动视线。
降谷零来到泰斯卡身边,说道:“朗姆想和你通话。”
泰斯卡只是张了张嘴,没什么力气。
朗姆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他对波本说:“——开视频。”
降谷零坐在床边,思考着等会怎么应对朗姆的问答。
……怎么能当着朗姆的面和泰斯卡传递消息?
降谷零按照朗姆的要求,打开了手机的视频,他用一个极其巧妙的姿势让自己的侧对着泰斯卡,一只手撑着床,另一手举着手机。
降谷零:“泰斯卡,我要开视频了。”
泰斯卡依然没什么反应。
降谷零调整姿势,然后借着这个视线死角,他假装用来支撑身体的那只手,握住了泰斯卡的手。
——这是他迟来的答复。
泰斯卡微微动了动眼皮,注视着降谷零,后者能在那双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让泰斯卡的脸映在上面。
朗姆:“泰斯卡,我接下来问的问题,如果答案是‘是’,就眨一下眼睛,如果是‘否’,就眨两下,明白了吗?”
泰斯卡感受着手掌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眨了眨眼。
朗姆:“在你收到我的命令前,苏格兰就已经得知自己暴露了?”
眨一下。
“这期间有没有碰到什么可疑人物?“
沉默几秒后,泰斯卡眨了两下眼睛。
“你有没有意外将消息泄露给其他人?”
“苏格兰有尝试过联络其他人吗?”
“你认为他有同伙吗?”
“……”
泰斯卡表现得不怎么清醒,有时候一个问题也要半天才能答上。
朗姆却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耐心,看来他早就做好了对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伤者提问的打算。
“最后一个问题,你对苏格兰开枪了吗?”
泰斯卡没有立刻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的枪有没有被拿去检查,如果检查了……应该能发现问题吧。
就在泰斯卡短暂时,他感觉波本捏了下他的手。
——捏了两下。
他的目光同泰斯卡交汇,坚定又有力。
泰斯卡感受到了波本的意思,电光石火间,他选择了相信波本。
他眨了两下眼回答朗姆。
波本举着手机,他几乎是半个身子都挡在泰斯卡的上方,然后面对面看着他,就像三星连珠一样,手机被举在二人的正中间位置。
他们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以临时建立起的默契来共同对朗姆撒谎,只为维护一个更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