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记得青鸟狩说的每一句话,似乎也知道樱花徽章的意义。
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随时会下雨。
墓地里总是安静异常,向来不是松田阵平这种人喜欢的场合。
那些警视厅长官和青鸟狩的邻居倒是习以为常,他们似乎都习惯了参加葬礼,很明白每一步都要做些什么。
甚至还有位慈祥的奶奶过来看着松田阵平,温和的告诉他:“把墨镜摘下来吧,没事的。”
“……”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在老奶奶的目光下,他摘了墨镜,拨了拨刘海,让有些血丝的眼睛露出来,“能有什么事。”
就是天气太潮湿了,那闷在空气里的水汽一直在朝着人的骨头缝里钻。
他们怎么可能做好准备,无论被告知了多少次警察这行的危险性,他们想的都是最危险的属于爆炸物处理班和去卧底的人,哪怕会有牺牲殉职的那一天,想必也是在遥远的将来,遥远到伊达航应该结完婚了,他们都在岗位上升职了,甚至开始回忆性的讨论警校门口的樱花,无数次在校园里被鬼冢八藏骂的狼狈,和那些特立独行的冒险……
没人知道为什么遥远的将来变成了现在,然后又变成了过去,现在他们在这里埋葬青鸟狩。
骨灰盒要让父母来放。
所有人都默认了佐藤希和青鸟狩的关系。
松田阵平可以看着手冢国次郎,却不敢去看佐藤希,或许是因为“母亲”这种存在,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哭泣,能让人共情的悲伤却更深。
放完盒子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小六突然开始着急的原地踱步,尾巴也不摇了,嘴里直哼唧。
它看着要合上的墓地,突然叫了两声,拔腿就要往里面跳。
眼疾手快的手冢国次郎一把提着它的狗绳给它拽了回来,无奈道:“怎么现在突然回过味来了?”
小六当然不可能明白它在说什么,被提着在空中却还是想往那里面跳,四条小短腿都凌空挥舞成了狗刨的姿势。
倒霉的被提在空中的小黄狗,突然成了个搞笑担当。
萩原研二忍不住道:“小六和他还挺像的。”
青鸟狩擅长破坏气氛,现在好了,他养的狗都是气氛破坏者。
骨灰盒被埋葬的那一刻,松田阵平闭上了眼睛,听着“咚”的一声。
日式的墓碑上没有照片,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萩原研二拍拍幼驯染的肩膀,道:“小阵平,花梗被捏烂了。”
松田阵平把被摧残的花摆放到了墓碑前。
可是青鸟狩这家伙实在和白黄色不搭,他的全身上下最为瞩目的就是那双清澈的绿眼睛,让人能联想起一望无际的草原,或者是温润的玉石,是一种能让人感觉温暖却又不炽热的淡绿色。
墓碑上摆满的鲜花几乎要掩盖了青鸟狩这个名字。
本来一切都结束了,正打算走的时候,松田阵平却发现墓碑不太对劲。
他伸手摸了摸,这才确定墓碑的右上角真有一片东西。
松田阵平指着那个刻在墓碑上的二维码问手冢国次郎:“这是什么?”
手冢国次郎单手提着还在空中狗刨的小六,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摆了摆那些鲜花,随口道:“二维码。”
“叔叔,我们肯定知道这是二维码,”萩原研二迟疑道,“可是小青鸟的墓碑上为什么会有这个?记载生平吗?”
“不是,那小子以前和我聊天他自己要的,说是现在流行这个,”手冢国次郎拿出手机扫码,递给萩原研二他们,“就这个。”
手冢国次郎看着外表比他年纪小很多,是个长得斯文却腰杆笔直能看出训练痕迹的中年人,可是这次以直起腰身,却摇晃了一下,被佐藤希扶了一把。
两人的默契相当高。
伊达航看着这一幕想说些什么,但是想起一起青鸟狩一提这事就要被他老爹追好几条街,还是算了。
松田阵平他们看着扫码扫出来的语音,点了“播放”。
“不好意思,这里没人住~”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相当的欠揍。
众人都沉默了:“……”
松田阵平的嘴角抽搐着,又放了一遍,然后在那个欠揍的尾音“~”里问手冢国次郎:“这是什么?”
“他签了遗体捐赠协议,如果不出意外底下应该也没人,”手冢国次郎应该是早就听了无数次,他捏了捏鼻梁,平静道,“因为这事存下来的DNA也是,本来是留着在警局那边找他亲人的……”
说着说着,手冢国次郎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佐藤希看到手冢国次郎不说话了,道:“一开始有没有验dna都无所谓,狩的眼睛那么特殊,怎么样都能认出来。”
后来想着没有眼睛还有血,现在,什么都没了。
萩原研二捂着脸,半天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拍着墓碑道:“你是真的一点悲伤气氛都不打算留给我们啊,气氛终结者。”
青鸟狩总是能把悲伤的气氛渲染起来,然后一巴掌把它拍死。
松田阵平把脸部肌肉摁住,道:“我不会笑的,要不然那个家伙就得逞了。”
然后空气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们沉默寡言的杵在那里……只有手冢国次郎提着的小六锲而不舍的狗刨。
“我也不会让他得逞啊,”萩原研二摸出一个荷花蜡烛放在青鸟狩墓碑前,“为了不打扰你的邻居,就不点了,但是你就给我拿着吧。”
伊达航道:“是啊,让他自己一直556517去吧。”
这次终于有人笑了出来。
“狩会希望这样的,”佐藤希温柔却又悲伤的看着那个名字,道,“每个人来看他的时候都别停留太久。”
松田阵平点点头,将墨镜重新戴好,最后看了眼墓碑上的“青鸟狩”。
是该告别了。
以后青鸟狩就是被留在背后的名字了。
工藤优作停在几行墓碑外的地方。
新一看到他停下来,抬起微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
顺着工藤优作的目光看过去,他在墓园墙边的大树下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这里到处都是黑衣人,这个黑风衣的男人并不显眼。
奇怪的是男人的重心似乎保持在一只脚上,领口袖口还绑着绷带,他戴着一顶压的很低的圆帽且竖起衣领,几乎将整张脸都遮住了。
黑衣人男人看着的方向是……工藤新一再次顺着看过去,居然发现那是青鸟狩的墓碑。
工藤新一连忙回过头,却发现黑风衣男人抬手摁住帽子,朝着他和工藤优作远远礼貌的点了下头,朝着另一边走去了。
好奇怪的人啊……
工藤优作皱眉看着黑风衣男人的身影,他让新一先回去车上,自己过去找人。
可惜的是,那个男人看着腿脚不方便,居然走的相当快,工藤优作扑了个空。
【工藤优作没找到人,这也难怪,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吧?】
【毕竟是狩的葬礼啊,他都没能亲自参与】
【谁也不知道我来参加你的葬礼了,谁也不知道我曾经和你的故事……呜呜呜虐惨我了】
弹幕一如既往的出现。
又过了几分钟,墓园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手持银头手杖的黑风衣青年就在此时缓缓走了回来,他的动作很慢,步伐一瘸一拐的,像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伤患。
可是他的身上又带着一种特殊的气质,哪怕伤的这么严重,也显得并不狼狈,更像是年轻绅士。
男人来到许多墓碑中,停在青鸟狩的墓碑前。
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墓碑上的名字。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站着看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风突然变大,男人伸出手按住帽子,低下了头。
“……我下次再来看你。”
男人声音沙哑的说完,转过身,却突然愣住了。
在离男人两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一只正在认真看着他的小黄狗。
“汪汪!”小六冲上去,围着男人转圈,开始欢快的扑男人的裤腿——它可能是这墓园里最欢快的生物了。
男人愣了几秒钟,忽然笑了起来。
他低头,对着小六道:“你该不会什么都知道吧?”
对着狗说话当然不可能有回应。
小六咬住自己的狗绳,坐在地上,期待的看着男人。
“小六!”
追着在上车前从手冢国次郎揪住命运后脖颈的手下逃走的小六,佐藤希一路跑回来,却看到了小六围着转圈的陌生男人。
佐藤希也愣住了,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在青鸟狩的墓碑前,小六还看起来很喜欢他。
“……这位女士,”直到男人朝他微微躬身,无奈的笑道,“你家的小狗好像很活泼。”
“非常抱歉!”佐藤希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抓住小六的狗绳。
小六不情不愿的回到佐藤希身边,往那里一坐,困惑的在男人和佐藤希之间来回看。
男人笑了笑:“没事。”
佐藤希这才发现男人相当年轻,声音和还能看到的脸的部位分析,应该也就二十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