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哥,”青鸟狩打断了伊达航,他的声音有些飘忽,“把手机给目暮前辈吧。”
伊达航顿时愣住。
目暮十三也听到了这句话,心底顿时一沉,再看着突然静默的好像变成了雕像的伊达航。
伊达航和青鸟狩认识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意思。
这次没有怒吼了,过了几秒钟,伊达航一言不发的将手机递给了目暮十三,他走到了一边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目暮十三感觉手机变得相当沉重,他沉声道:“青鸟?”
这个时候要想说什么,感情更深的伊达航才是最合适的吧?听说他们很早就认识了啊。
青鸟狩缓缓道:“前辈,和认识太久的人说话我怕我会崩的,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尊敬,但是还是只能找你了。”
目暮十三一下子语塞。
这个时候他要听“遗言”这种东西了?
目暮十三是有多年经验的警察,也见过战友牺牲,倒也还能勉强忍着。
目暮十三半天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只能尽可能平静道:“……你说吧,青鸟。”
他握着手机的手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大家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升起的希望反复破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走上绝路,这谁能接受?
“我没什么要讲太多的,”青鸟狩的声音还带着轻松的笑意,“其实也可能是因为太多了,一时想不到。”
“我想,”笑意收敛,可青鸟狩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种分明的温柔,他缓缓道,“请帮我对我所有的亲人和朋友说……”
“请他们都好好的。”
目暮十三:“就这样吗?”
“嗯,就这样,麻烦您了。”
遗言说多了也是负担,青鸟狩不是什么百万富翁没有资产需要分配,那不如就一句简单的就够了。
三言两语,也说完了二十二年的光阴。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就应该挂电话了,可是这个时候谁会先挂掉?
大厦顶端的众人仰头看着对面坍塌中的火焰大楼,空气中弥漫着如同死寂般的沉默。
伊达航看着那层废墟。
似乎有人在哭,在这漫天的风雪里,养着那灼眼的火光,为某个正在坠落的灵魂。
“嘟嘟!”
手机突然响了两声,青鸟狩一看,是松田阵平,他自言自语道:“炸弹拆完了吗?”
目暮十三的电话还没有挂断,但是青鸟狩的手机一次能接两个电话。
他即将点到绿色的接通按钮时,手指却猛的顿住了。
三秒钟后,在锲而不舍的铃声里,青鸟狩的手指转向了红色。
松田阵平刚拆完炸弹,这次是萩原研二先来他在的酒吧找他的。
他叼着一根烟等青鸟狩接电话,下一刻铃声突然停止,他下意识道:“喂,青……”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松田阵平一愣,看了看手机:“给我挂了?”
萩原研二见状,也掏出手机给青鸟狩打了个电话,这次没有挂断,而是无人接听。
“搞什么!”松田阵平皱着眉,顾不上快要燃尽的烟,反反复复重新打了过去。
直接摁那条来电显示,不用拨号码就能重新打回去,备注“狩”的电话号码打给松田阵平的来电显示变成了松田阵平打给青鸟狩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对不……”
在袅袅升起的烟雾里,这句话突然如同一条毒蛇般缠住了松田阵平的心脏。
今天晚上可不是什么不接电话的好时机。
“拒绝接听”这个显示条条叠加,占据了整个屏幕。
萩原研二道:“我再给班长打一个吧。”
“松田,萩原,”就在两个人焦躁不安时,一个同事忽然指着酒吧里,声音很小的电视道,“那上面的人有点眼熟,是不是你们朋友?”
两个人猛地考过去,正好看到了那段被北森昌二胁迫着播放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那个化成灰他们也认得出来的身影正好在充斥着火焰的走廊里把匪徒扑倒,带着两个小孩儿一起制服了匪徒。
“那个是狩吗?!”萩原研二惊讶道,“他在和劫匪作战,是这次的炸弹犯?不过他赢了,是因为这样才没空说话的?”
“那个家伙!”松田阵平看着电视,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始咬牙切齿,“又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说怎么不接电话!”
果然还是那个让人担心的混蛋。
两人对视一眼,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同时朝着外面跑去。
拆弹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这个时候离队也没什么。
留下来做记录的同事在那两人走后,忽然看到这家酒吧老板的儿子走了出来。
“爸爸,”酒吧的儿子无奈的拿起遥控器,道,“怎么又看自己录制的重播啊?”
横滨市内,伏特加突然发现琴酒在看街头的一个电视。
那是一家卖电视机的店,橱窗临街的电视一直在循环播放,哪个台都有。
现在好几个电视台都在播放着……一场大火?
琴酒盯着电视画面,手机响起他也没有转动眼神,而是目光深沉的看着电视接起了电话。
“琴酒,看到电视了吗?组织的计划被一个蠢货弄失败了,”组织二把手朗姆的声音面对这次相当大的损失,却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波动,“不过也因此有了意外收获,虽然大概率那个收获落不到我们的手里了。”
燃尽的烟头被扔在地上。
“你的任务变更,去调查青鸟狩,搞清楚他的生平。”
让组织的top杀手做这种事似乎是大材小用,明明伏特加都能搞好,让人不知道朗姆在想什么。
更加令人惊讶的是,伏特加看到琴酒竟然一下子坐到保时捷的驾驶座去了,他来不及说什么,连忙跳上副驾驶。
“大哥,我们现在回东京吗?”
“回去,”琴酒启动了汽车,他看着前面的路,声音低沉,“去送葬。”
青鸟狩将手机调整到录制视频的页面,设置成半分钟就保存一次,然后在视频断掉后就立刻把上一份备份传送到某个人的邮箱里去。
他的这些举动也都被漫画记录了下来。
不得不说漫画家的功底还不错,哪怕漫画也就是没上色的他的照片,但是根据阴影线条表达方式的不同,看着和青鸟狩眼中的世界也有些差别。
这一话的卷头彩页是之前的黑白漫画情节重绘,正是青鸟狩在火焰中,回头看着对面大厦的人们。
青鸟狩把手机放在可以录制到他和北森昌二的地方,看着北森昌二身上的炸弹,把之前找到的工具拖了过来。
北森昌二一开始还没看到他的动作,只知道他没走,盯着青鸟狩道:“你在等死吗?”
“不,我在思考哲学问题。”
“什么?”
“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福尔摩斯曾经说过,‘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青鸟狩再次笑了起来,“我在实验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炸弹要是不炸,我还有可能在这里等到消防队成功灭火,保护下人民财产,炸弹要是炸了……我和这栋大厦的这层一起完蛋,就这样。”
北森昌二:“是吗?你甘心?”
“鬼才甘心啊,”青鸟狩手上的动作不停,“你有见过逃命的人吗?”
“见过,因为我是别人看到我要去逃命的那种。”
“听起来真欠揍,我们想问题的角度不同。”
北森昌二叹了口气:“警察,想的太多了。”
“那是谁让的啊?”青鸟狩道,“关键的时候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甚至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就只是一颗种子罢了,刻在基因里,突然看到有人很痛苦,就想也不想的冲了出去,就是这样。”
对于青鸟狩来说是这样的。
青鸟狩像是自言自语般,道:“以我能看到未来的眼睛来看,就是现在了,目前为止最好的结局,生命不会变得轻贱。”
【狩什么都知道,这是他力所能及找到的最好的结局吗?!我裂开了啊!】
【我真的不敢想,他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看到自己死亡的未来的,就自己一个人,没有细节只能看着一幕幕随机未来自己摸索,最后却为了公众的利益甘愿死亡】
【狩你看看景光他们啊,景光他们的结局还没有逆转呢,你稍微自私一点啊呜呜】
【我就知道那句话是把刀子,别人的生命没有轻贱,那你自己呢?】
在北森昌二的眼神下,青鸟狩指了指手机:“我会录个视频,传给我的……朋友。”
北森昌二:“让你朋友帮你报仇?可是刚才电话怎么不说?”
“我不想任何人走上帮我报仇的路,可是有一个在我进这栋大厦后暂时被我拉黑的人,这世界上能为我报仇的只有他,也只会是他。”青鸟狩的神色坚定,夹杂着一些怀念且复杂的神色,“我不告诉他的话,他会自己调查出一切,然后把所有相关人员都杀了的,我认识的其他人都会坚持法律法规,只有他不太行,我有时候会觉得他不喜欢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