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别墅除了不是金子做的以外，规格与黄昏别馆极其相似。
在司机的引荐下，乌苏酒在更加明亮宽敞的会客室里，见到了房间尽头，坐在书桌后的老人。
本来以为会是多么严肃壮观的，宛如骑士一路斩杀怪物，最后见到城堡里盘踞的恶龙的场景，但是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太过令人紧张的。
一百五十岁的乌丸莲耶戴着呼吸机，脸上布满皱纹，这个执掌着一个势力巨大的杀手组织，让许多国家都头疼无比的乌丸集团的乌鸦之王，看起来似乎和行将就木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他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平板，像是没有注意到乌苏酒。
那双不似正常老人般浑浊，透澈的绿色眼睛里反射着点点平板的光芒，若是仔细观察，倒是也能看出乌丸莲耶年轻时应该也长得不错。
“Boss，”乌苏酒微笑着，低头道，“终于见到您了。”
这次真实的会面并不算太晚，刚刚好。
“乌苏，”没有了摄像机的修饰，能够清楚听到呼吸机的杂音，乌丸莲耶没有看乌苏酒，只是招了招手，“你过来看。”
从未见过面却相处了六七年的两人并没有什么隔阂。
“是，我很开心看到您心情似乎不错。”乌苏酒来到乌丸莲耶身边，与他一起看向平板。
“……”乌苏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间，尽管分镜备注表明不到一秒钟，却清清楚楚的让漫画记录了下来。
“一个外国人非得说是我伯伯，可我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和我爸爸长得也不像，我都不知道他是……”
平板没有播放声音，字幕却标注了男孩儿说的话。
乌丸莲耶看着男孩儿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失而复得的所有物，惊喜完全内敛在眼睛里，像是早就知道哪怕当年实验室产生了那么大的意外，目标不会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乌丸莲耶缓缓道：“你觉不觉得这孩子和我长得很像？”
“的确有一些。”
“哈，他和我的孩子长得也很像，不过因为没有母亲的那部分基因，本来应该和我长得一样，可我觉得一模一样没有什么意思，便命令乌苏酒他们修改了相貌，”顿了顿，乌丸莲耶终于看了乌苏酒一眼，“我说的是前任的乌苏酒，他是琴酒的哥哥，我那优秀不输雪莉酒的研究员。”
乌苏酒垂着眼帘，安静的微笑着：“有听说过，似乎是在十五年前过世的。”
“优秀的人才总是很容易消失，所以我才尤其需要乌苏酒你这样的存在，”乌丸莲耶重新看回平板上孩童的脸，“并且为了能够一直领导你们，让上帝与恶魔同行，我需要他的身体。”
乌苏酒道：“boss，那似乎只是一个一年级小学生？”
“不，按照生理年龄来讲，他今年应该二十九岁了，刚刚好，”乌丸莲耶的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明明呼吸都需要呼吸机辅助，气场却依旧充足，“你不知道？”
这句话一出来，房间里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需要知道什么呢？boss，”乌苏酒神色未动，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与乌丸莲耶面对面，“不如我们来好好说说？”
【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现在只是先摸清楚乌丸莲耶的底细，但是这怎么好像直接掀桌子摊牌了？！】
【boss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先生也没慌张……啊啊啊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不管如何，先生买外敷绝对不能出事啊！要是在这里出事比如说被囚禁什么都我刀新企划】
【狩也是，现在看来狩竟然是真的和乌丸莲耶有血缘关系……可他到底想用狩做什么？感觉太不好了！】
两个将算盘打到十成十的家伙面对面一站，一时间竟然也没有多少剑拔弩张的气势，只是笑容里突然尽数充斥了一些虚情假意。
乌丸莲耶抬手指了指座椅：“坐吧，我的乌苏酒，我的利刃。”
他依旧如此称呼着乌苏酒，像是完全不介意乌苏酒暗地里进行的那些背叛行为。
“多谢，boss。”
乌苏酒刚刚坐下，乌丸莲耶便道：“我很好奇，你们两个到底是何关系，才值得你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青鸟狩：……因为我就是我？
尽管一切都尽在掌握，剧本完全没有跑偏，乌丸莲耶就在自己面前，一切都像是来到了最终大结局，青鸟狩却没有像是那些得知最终boss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主角们那样，有什么激动的反应。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细水长流解密，也可能是像前任乌苏酒说的那样，光是基因的联系没有用，重要的是就连身体都不会遗忘的感情。
乌苏酒道：“至高至明日月。”
乌丸莲耶若有所思，却没有继续看下去，等着乌苏酒往下说。
“我和他相识已久，不管您调没调查出来，我就从头说了，”乌苏酒道，“从那些蛛丝马迹里一点点挖出他过去的身世，还是废了一些时间的，不过倒也还好，我找的挺准确。”
漫画从这里开始，没有继续描述乌苏酒和乌丸莲耶对峙的场景，而是以回忆的手法加乌苏酒的解释，形成了新的剧情。
“为了您的某个目的，您投资了法国的某个异能者的实验，得到了完全成功的实验步骤后，您用自己的基因作为模板，开始大批量的创造出实验体，他们的基因都被加以改造，最为统一的特征就是那双绿色的眼睛，我猜测那是您为了区分实验体，故意命令实验人员保留下来的。”
在这段叙述里，一排排实验体的照片陈列在那里，只不过每张照片都略有些血腥，因为他们其中的大多数都没能活多久，甚至是没能走出培养皿，为了寻找失败的原因必须得解剖。
其中还有一张熟悉的脸，就是北森昌二。
乌丸莲耶眯了眯眼睛，令人奇怪的是他居然面带赞赏的望着乌苏酒：“继续。”
“极少数的实验体存活了下来，他们的身体素质和匹配程度都远远达不到您的要求，在这里面唯一的一个人，完全符合您的要求，身体素质极佳，数据表明头脑也可能会异常的聪明，所以他在万众期待下诞生了。”顿了顿，乌苏酒忽然收敛了笑容，“那孩子没有名字，因为不需要，也没有序号，因为他是唯一。”
唯一的成功，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神迹。
乌苏酒闭上眼睛，回忆道：“可是您没想到，法国那边传来消息，实验体竟然反过来击杀了创造者，这导致您有些害怕了，所以让这个实验体拥有了灵魂，却没有允许他学习那些正常人类该有的知识。”
“即便如此意外也来的猝不及防，实验室被超越者摧毁，您多年来的心血无影无踪，因为实验数据被摧毁干净人员也损失殆尽，重启实验的计划停摆，而八年后好不容易重新看到了那个实验体，同时传来的却是他死在大火里的消息。”乌苏酒睁开眼睛，却依旧垂着眼帘看向地面，轻声道，“boss，我好奇的是，你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彻底付诸东流时的心情。”
第119章 乌鸦低鸣（二）
乌丸莲耶的神色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要问我, 在知道他……对了，新名字是叫青鸟狩？在知道青鸟狩死了的时候，作为生理意义上的亲人, 我有没有伤心？”
“您在说什么呢？”乌苏酒笑皮笑肉不笑, “青鸟狩的亲人和家人是手冢国次郎他们, 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和您扯上关系的，除非小六在被养之前是被您丢了的。”
乌丸莲耶看起来并不知道小六是谁, 但是犹豫了一下，也没有问。
青鸟狩的家人是谁，他并不关心，就连这个名字也不重要, 因为他觉得青鸟狩只是他的所有物。
哪怕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称不上亲人。
“一开始，牧神对我说，不需要承载神明力量的话，经过基因调整的身体不论做什么都是完美的, ”乌丸莲耶笑了一声，“我看到那个黑之十二号时也是这么觉得的。”
黑之十二号就是魏尔伦当初诞生时的代号。
“让灵魂诞生的方法, 是2383行代码。”
“让灵魂诞生的方法，是2383行代码？”乌苏酒跟着重复了一遍，笑意里有些嘲讽，“听起来真轻松。”
这个方法其实并不轻松, 哪怕把代码完全复制, 也有可能诞生出一个与预期中完全矛盾的人格。
那些实验体只有成功的青鸟狩被赋予了灵魂, 北森昌二他们只是被基因改造的正常人。
正常情况下, 需要一个母体孕育十月, 度过无数次鬼门关, 才有可能诞生出一个灵魂，所以前任乌苏酒才把青鸟狩的诞生称为神迹。
他们逆转了大自然，让生命以全新的形式诞生。
“我在他的灵魂里，赋予了所有东西，”乌丸莲耶抬手抓住平板电脑，语气有些激动，“足够优秀的思维、冷静思考的定力，会及时抛弃无用之物的果断……这样尝试之后诞生的灵魂果然足够优秀，可惜我忘了让人赋予他足够的自保本能，为一些没用的东西差点儿丧失了性命。”
听着这句话的乌苏酒笑了起来。
“你赋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