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阖上眼眸,眼睫颤动间透露出主人起伏的心绪:“千手扉间,我找不到你……那些漫漫的长夜,那些一分一秒连起来的无尽黑暗;那些空虚的白昼,那些一分一秒堆砌而成的虚假现实……我实在受够了!”
他抵着我的额头,指尖覆上我的脸颊,一点一滴地描摹着我的面容:“这世间只有我记得最真实的你,可是就连我的记忆都能被轻易更改……若有一天我出了事,我该怎样留住你?我的记忆不可靠,柱间的记忆也不可靠……我们两个人不够,那就让更多的人一起记住好了。一个人忘了没关系,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总会有记得你的人。”
“荣耀、权柄、声名……这些世人争相追逐的事物……”他低声道,“世人愚昧又无知,我即便昭告天下你就是救世主又如何?只要有切实的利益,他们就会如虫蚁一般一拥而上。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我要让他们都记住你,我要让他们只要想到这个新的时代就会想到你。无论他们在干什么,无论他们的年龄几何,你永远都是他们绕不过去的伟人。”
“这是我刻意打下的印记。”他亲吻着那片原本存在伤痕的地方呢喃道,“是我妄图印刻在你身上的最好永永远远都消弭不掉的痕迹。”
“你的小心思真不少。”我木着脸道。神经在危险地叫嚣,潜意识在疯狂地示警,然而这也抵不过他流连在我的锁骨边上细细碎碎的吻带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怎么?害怕了?”他安抚地拍着我的脊背,侧头望着我,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声音也带着几丝调侃。然而他眼底涌动着的复杂情绪和手腕上蓄势待发的力量却全然不似他面上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
“你要跟我打架吗?”我伸出一只手,握住他按在我脊背上的手腕。
“唉……”他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这要看五六岁的千手扉间小朋友会不会害怕了?”
“害怕倒不至于。”我诚实地摇头道。
他面上的神色一松,一直维持的笑意也从眼底透出来几分。他诱哄道:“那现在五六岁的千手扉间小朋友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我如实道,“想想又不犯法,你的臆想还没变成现实呢。”
“怎么就没变成现实了?”他凑近我调笑道,顺便又在那处伤痕的位置补了一口。
“因为这本书里我还没变成以一敌万,忍界臣服,移山填海,改天换日的大人物。”我吐槽道。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主角吗?”他若有所思道。
“快丢掉你心里那点想法!”我推着他的脸道。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头,没有说话。
他也维持着略微低头姿势,笑着任由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激流便在我们刻意的、默契的、幼稚的插科打诨中逐渐平息下来。
“怎么就这么乖呢?”我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感叹道。
宇智波斑是谁啊?他是天底下最强的人,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是黄泉之主,能令死人复生,也能在瞬间改天换地,更能……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可称为大人物的人,会在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面前这么乖。
“我乖一点不好吗?”听我如此形容他,他半分异色都没表露出来,只顺着我的话问道。
“不好。”我果断道。
“为什么?”他半拂着我的脸道,“莫非你还想跟我玩赌约的小游戏?抑或者想试试我如今的斤两?”
“这个就算了。”我捏着自己细瘦的胳膊,眉宇间现出几分无奈,“宇智波斑,别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如今打不打得过你还真说不准。”
“怎么会呢?”他调笑道,“我的‘白鬼’大人这么厉害,想压制住我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听他鬼扯。我拨开他的手嫌弃道:“那也得你愿意才行。”
“我自然是愿意的。”他笑道,“无论你想干什么,我总不会与你作对的。”
“那我们回去吧。”我直白道,“那些‘峥嵘岁月’我也看过了,星之村我暂时还没什么兴趣逛。”
“好。”他起身抱着我步入空洞。
待到踏出班级的前一瞬,我扯住他的衣衫道:“不去学校了,我们直接回去吧。”
“行。”他从善如流地改了出口,下一瞬,我们便出现在了小屋之中。
直到与他一道坐在回廊边,我才摩挲着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腕道:“太乖了不好。”
“为什么不好?”
思考了几秒钟自己的行为模式,我心中有些踯躅,究竟是该如实说还是该美化一下我的动机。
“有什么好顾忌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这点游移,出言道,“想说就说,反正你知道我总会对你妥协的。”
这倒是。
他的话也让我下定了决定,我定了定神,小声道:“宇智波斑,你知道我对那些荣光全然不在意,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会跟你打赌吗?还有之后扭曲天下人的记忆,甚至连带你的记忆一起扭曲什么的……一个赌约对我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我赢了会有什么好处?”
“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打赌?”他学乖了,不自己脑补了,会直接问我了。
“我怎么知道,我失忆了。”
“千手扉间!”他咬牙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偏头避开他试图捏我的脸的手,忙不迭道,“你都知道了,我很忙的,忙的无非是他人之事和自己之事。建立木叶之前我在他人之事奔走,之后离开木叶肯定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忙的大抵是自己的事情。所以……呃……”
我一脸牙疼道:“你说的这个赌约赢了对我无甚坏处,输了也于我有利。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说到此我一脸诚恳道,“可能也只有对赌之人才能让这种无聊的赌约稍微有趣一点了……”
“所以你在拿我寻开心?!”他越说声调越高,直至最后尾音几乎要飘到天上去了。
“‘寻开心’不至于,也就随便逗你玩玩。”我轻咳一声。
见他神色逐渐阴沉下来,我忙不迭补充道,“也有可能当时的我就想看看你会如何应对。”
“好!这一桩不算!”他咬沉声问道,“后面改记忆的事又是怎么回事?就算你为了打赌,将天下人的记忆改了也就算了,结果你居然狠下心让我彻底忘了你!甚至还在我身上设下那种术,让周围人的认知都会随着我的意愿改变!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我虚虚点着他的胸膛道,“我不会在意那一个赌约,也无所谓我自己在天下人心中的印象,此事定然与你有关。”
“我?”他茫然地问道。
“你是如何挣脱被扭曲的记忆的?你挣脱之后与先前的你相比有什么变化?在那之后你又做了什么?”我缓缓问道。
他身体一僵,神色似有所悟,薄唇抖了抖,似乎要对我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只久久抱着我不言不语。
直到夕阳将下,他才闷闷地开口:“千手扉间。”
“嗯?”
“你当时这么做大概是为了帮我提升实力吧。”
“哦。”我也猜到会是这样。
“我错了。”
“怎么了?”我拍了拍他的脸,权当安慰。
“你一直想的都是‘我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可我却总是拖着你,非要你跟我在一起……”
“这与对错有什么关系?”
“你闭嘴!”他凶巴巴地说道,手也粗鲁地捂住我的唇。
行吧。我无声地点头,等着他又一轮的自我剖析。
“你那时候很忙,你的身体里那些控制不住的力量在复苏,就跟你在石川祭祀那晚见到的薄雾一样,它们寄宿在你的灵魂之中,为你所用,也侵蚀着你的灵魂。”说到此他小声道,“所以你总是想杀了我,觉得我很烦。这些其实我都知道……但是你那么强,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我,可你却没有杀我,甚至都没有对我动过手,这又让我觉得我们之间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的。”
“然后我就更得寸进尺了……”他沮丧道,“所以你那个时候不仅要时时刻刻想办法压制自己的力量,找到如何将那些驳杂的力量精炼的办法,还得应付一个无时无刻不想着跟你在一起的我……”
说到此他浑身都泄了劲,声音也耷拉下来:“然后你在默许我跟着你之后,甚至还在为我的未来考虑……这么一想,我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说的话我持怀疑态度。他先前一门心思以为我所有的所作所为都是想抹消自己的存在,如今又全然将心思奔向了“都是他的错”这个方向……
“那你要不要想一下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说!”他乖乖应声道。
“以后不要乱想。”我顺着他的长发道。
“好。”
“想不通的事可以直接问我。”我继续补充道。
“好。”
“如果我不想告诉你的话——”有这个可能吗?我思忖片刻,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微小,遂自顾自否定道,“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我的事你可以直接问我,我不会不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