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我又觉得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显得太轻易就放过他了,又补充道:“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道歉的份上。”
好像也太随意了?我想了想,再补了一句话:“没有下一次。”
“好。”他笑着应了一声,又凑上来碰了碰我的脸。
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得了皮肤饥渴症?我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转瞬间又被他接连而来的问话打散。
“还需要多久?我能察觉得出来,你的气息在不断衰落。若再持续下去,恐怕你连这把剑都压制不住了。”他脸上满溢着担忧,字字句句都是对我的关心。
但我却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盯着他的眼神带上了审视的意味,然而他怎么看都是一副单纯关心我的样子。我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开了。不论他想干什么,不得不说,他都挑了个好时机。我这会实在没有多余的力量来与他对抗,也不会分出心力来为他设局。
“宇智波斑,你装得太过了。”我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真的担心我就该替我出手压制这把剑,而非在这里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废话。”
“我怕你生气。”他仍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却少了几分刻意的担心,眉间皱起的纹路也消失了,脸上多了些调侃的意味。
“那你还背着我做小动作?”我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刻意引我说这么多话转移我的注意力,还三番两次凑近我……真有你的。”
“千手扉间,你这么强,我哪里敢对你动手呢?”他叹息道,“每次对上你都只有被压制的份,真令我伤心。”
“伤心也没妨碍你屡次对我出手。”我凉凉地说道,“放心,我现在受制于此,想对你出手也有心无力,你没必要这么谨慎。”
“不。”他笑着摇了摇头,“辉夜姬一战给了我足够的教训,即便你虚弱到身体崩毁,灵魂被我封印,你也有办法扭转战局。”
“这里没有第二个辉夜姬。”我提醒他道。
“但是这里有千手扉间。”他反驳道,“一个千手扉间比一千个、一万个辉夜姬还要厉害。”
“对我的评价这么高?”我挑眉道,“宇智波斑,这话说的好像你是什么不入流的小角色一样。我即便再厉害,在如今力量被抽取的现状下,也打不过你。”
“嘘——”他将食指竖在唇间,嘘声道,“千手扉间,哪有开局之后还问对手有何底牌的道理呢?”
行吧,又拿我的话来堵我。
我随意地点头道:“好吧,让我看看你想做什么。”是新的替命的把戏,还是嫁接因果转换人生的术式?抑或者他打算将我直接带离破灭的轮回?
我的眼皮渐渐合上了,眼前闪过的最后的画面便是他凑近的笑脸,耳边钻入的最后的声响便是他呢喃的爱语:“愿你有一个好梦,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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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血月高悬, 黑黢黢的森林中间或响起几声枯枝草叶被踏碎的声音。林中尸骸遍布,灰黑色的泥土被血浸润,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那是森林各处正在发生的残酷杀戮遗留下来的。
倏地,泥土里钻出成片成片的树木,虬结扭曲的根系以这片森林中的尸骸为养分飞速生长。远处火光漫天,却穿不透新生成的树木垂落下的无数枝条,林中一片昏暗。
死气在弥散, 血色月光几乎凝成实质, 被催生出来的树木枝干微不可查地向下弯了弯,就连枝叶都微微蜷缩起来, 仿佛背负了无形的重压一般。然而那些还残留着余温的尸骸依旧被一重又一重催生出来的植物根系和自然枯萎的枝叶埋没, 就连散发出的血腥气味都没有逃过成为植物养分的命运。
原本被如有实质的血色月光压得微微弯曲的枝干在有了养分补充之后顽强地顶着重压继续生长, 那些蜷缩的枝叶再次严严实实地将土地完全遮掩, 几欲穿透森林的血色月光被挡在了森林之外。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战场。
“血色月光笼罩之处, 即为吾等征战之地。”这便是那些将身体藏匿在阴影中,向着森林中央高耸的巨木进发的族民的信条。
黑黢黢的森林与高悬的血月分庭抗礼,凝实的月光穿不透森林的阻隔。血月察觉到了这片土地的异常, 降下浓稠黏腻的血雨, 却在下落间化作无边无际的血色雾气, 弥散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森林中。
族民眼眸中的血色愈发深了, 他们身上散发的凶戾气息强了不止一筹。仿佛听到了统一行动的号角般, 他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清理森林中阻拦着他们朝森林更深处进发的同类, 转而一致全速奔向森林最中央直插云霄的参天巨木。
这里也是监狱。
一株巨木耸立在这里, 庞大繁复的根系深深扎进这片土地之下, 根系所及之处即为森林主人力量覆盖之所。
他从未出现,却又无处不在。森林中每一颗树木、每一株藤蔓是他, 行进间眼眸黯淡下来,对身前的同伴悄无声息地挥下屠刀的族民是他,在地面上匍匐蜿蜒的蠕动着吞噬新鲜尸骸的根茎是他,囚禁着我的看不清面容的虚影也是他。
在久远的过去,我自蒙昧之中苏醒,在歌舞环绕中降临,于牲醴供奉中化形,因族民的祭祀礼拜被刻下既定的命运:我,即为血色满月之使;我,将带领族民征伐天下。
然而,承载了族民最深最沉的期翼的我却被祭拜之时突兀出现的森林所缚。曾经召唤我的族民消失了。在祭祀那日,他们化作了森林底下的累累白骨。
之后,森林覆盖之地不断扩张,试图征服这片森林的族民前仆后继地涌来,地底下埋着的白骨越来越多。直至如今,被囚于巨木之上的我目光所及之处皆为树木,而生存空间一再被压缩的族民也与森林打响了规模宏大的一战。
我坐在被封住的窗格边上,透过栅栏的缝隙看着下方森林中婆娑的树叶。每一次树冠的摆动都昭示着一位族民的死亡,可即便如此,我也能清晰地看到,自远处、自森林外围、自血月统治之地,向着森林中央不断延伸的摇摆的树冠,宛如一条缓缓向着中央巨木游来的长蛇——族民在不断推进,踏着族人的血肉。
高耸入云的巨木上无数枝干肆意向外生长又于最高处合拢,交织闭合出一方精巧的囚牢。囚牢外镌刻着重重结界,阻隔了血月,也停滞了一切力量的流转。
不,与其说是囚牢,不如说是一方被结界封印的房屋,我虽没有多少记忆,但也本能地知道没有哪个囚牢会备齐一切生活用具,甚至就连窗户都随意地开着。
“不要碰。”身后的虚影握住我想伸手触碰血色月光的手指。
“你的结界隔绝了一切事物。”我抽回手指,指着巨木底下偶尔几个跃上枝干却又很快被匍匐的根系拖下去的族民道,“能让他们发疯的月光透过结界也褪去了那令人癫狂的力量。”
“那也不行。”身后的虚影微微摇头,声音柔和下来,“这种满是浑浊杀戮意识的东西你还是不要接触为好。”
“你是谁?”我顺着力道坐回椅子上,转而对他的身份再一次起了兴趣。巨木底下正在发生的战争无非是双方傀儡的博弈,我反而对能与高悬的血月争锋相对的他比较好奇。
打断降神的祭祀,抹消我回应族民的祈愿,催生出一望无际的森林,蚕食血月的地盘,又将我囚禁于此,禁止我接触外界污浊的力量……
拜他所赐,我身上原应背负的命运早已改变,原定于我执掌的杀戮也流散在世间,这也是族民愈发癫狂嗜血的原因。在血月迫近之际,他们化作最忠诚最锋锐的尖刀,势必要迎回血月的使者,铲除威胁着血月的因素。
“自己想。”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黑色的虚影如同水面上的倒影一般漾起涟漪,又在下一瞬凝实,“哪有让别人帮忙作弊的?”
听起来我好像跟他很熟。我皱了皱眉,偏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继续问道:“你在等什么?你的力量覆盖这片森林绰绰有余,怎么还跟那些人玩什么傀儡的游戏?”
他明明有着能瞬间杀死那些族民的能力,却不愿意出手,反而只催生出那些脆弱的枝条,只间或蛊惑落单的族民,以此让他们自相残杀。而且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战火延伸到巨木脚下,故意让血月的薄雾弥散在这片森林中。
“等你。”一向对此避口不言的他难得出了声,但他的回答却让我心中疑惑更深。
“等我什么?”我歪着头看他,“我自苏醒以来就被你囚禁在这里,身上没有一丁点力量,没有能力帮你对付血月。”
如果他的目的是对血月出手,那就应该直接杀了我这个作为血月的使者降临的存在,抑或者放任我沉溺于杀戮之中,让我拥有更多的力量,之后再如同操控那些族民一般操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