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这颗珠子完全成型之后,宇智波斑才掐灭了自己心中最后一点期望。这么一颗充斥着驳杂欲望的珠子,被世间万物的污浊欲望玷污的珠子,想从中找到属于他的爱人的因果线何其艰难?
更莫说其中的血珠与外围的银丝隐隐敌対的现状也让他明白了一点——这些杀戮意识都是他的爱人主动抛弃的。正如他跟柱间说的那样:千手扉间対自己够狠,他果断地抛弃了这些不受他控制的力量,甚至极有可能将那些被他驯服的,但却依旧从属于欲望的力量也一并抛弃了。
现在要怎么办?这世间没有人能逃脱无限月读的影响,也因而这世间所有的因果都被他的爱人抹消了,留下的只有他的爱人不要的、丢弃的那些杂乱的因果。
他该怎么办?宇智波斑盯着庭院中被停滞了时光的花圃。那里面有什么呢?有大朵大朵红白相间的岛锦,有红得几欲滴血的太阳,还有——还有二殿下送过来的那颗樱花树。
那是一颗差一点就以他爱人的尸骸为养分的树,那是一颗见证了幼小的他们险些遭遇野熊袭击的树,那是一颗曾经见过他的爱人年幼的新生的灵魂,也见过另一个千手扉间附身到那具曾经死去的身体上的树。
“去,把那个千手扉间带到这里来。”宇智波斑头也没回地丢下了这句话,身后一个黑影倏然从房檐跃下,无声地一礼之后便消失在了庭院中。
宇智波斑走到那颗樱花树下,几十年前便高大挺拔的樱花树如今看着愈发茁壮。在那个花谢的季节,它曾经见证了两位孩童在生与死的抉择中萌发的友谊,也见证了不同时空的灵魂在同一个时间点交汇的奇迹。而如今,在繁花满树的当下,它会带给自己如这满树繁花一般丰硕的果实吗?
宇智波斑不确定,他不知道自己的爱人是否神通广大到连另一个时空的千手扉间身上的因果都能扭曲或隐藏,但他只能一试。
“找我什么事?”空间漾起细微的波动,飞雷神带着他指明一见的人来了。
“你帮他修复过身体吗?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宇智波斑有些不确定爱人的年龄,幼年屡屡吃瘪的境遇让他理所当然地将爱人视为一座高山,因而便会下意识地忽略这座高山实则只是个年岁比他还小的孩童。
“有。”千手扉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当年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心中的猜测被肯定了,宇智波斑反而升起了新的疑惑。既然这个千手扉间能自主地来到这个世界,又何须等到他的爱人主动去找他?
千手扉间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跟一个宇智波说起自身的事情让他十分不适,但他大抵猜到宇智波斑想要做什么了,因而他直言道:“不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是我与他有联系,连带我与这个世界的身体都有一丝联系。与其说我来到这个世界帮助他修复身体,不如说是我的灵魂被迫来到他的身体中帮他修复身体。”
“后来怎么又换成蛞蝓仙人了?”宇智波斑没头没脑地问道。
千手扉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的声音含了几分忌惮:“因为帮他修复身体的代价是我自己的灵魂。宇智波斑,他很强,强到能令我强制陷入沉睡,强到能隔着一个世界拿我的灵魂当他的备用力量。”
“可即便他之后数度死亡,我也没有见到过你的身影。”宇智波斑侧头打量着千手扉间,十分不解以自己的爱人対身体的随意程度,这位被当做备用力量的灵魂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千手扉间的脸木了,果然他一点也不喜欢宇智波。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好像自己就该拿灵魂来修补另一个自己的身体一样。
千手扉间的语气愈发无奈:“因为那一次帮他修补身体之后,我短暂地醒了一段时间。我与他的契约虽然无可变更,但我到底还算有一点本事,契约的本质是保证他的身体及时得到修补,因此,我让另一个存在帮忙将那一小节契约转嫁到了蛞蝓仙人身上。用你的话说,就是让蛞蝓仙人帮我接了这一段因果。”
“你很不错。”宇智波斑这才开始正视眼前这位千手扉间,他没有踏上规则之路,但却能看出自己修习因果之道,甚至就连爱人対他设下的契约都能想办法移到旁人身上。虽然这番动作大抵有其他存在的帮忙,但这也很了不得了。果然爱人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我找不到他。”宇智波斑的手指轻抚过樱花树的树干,阖目道,“他通过无限月读或抹消、或隐匿了自己的因果,只有你没有受到过无限月读的影响。”
“需要我做什么?”千手扉间顶着面前男人不自觉散发出的杀气问道。
男人没有回话,只瞬间出手将这一片庭院的空间隔绝出来,紫光浮动间樱花树曾经历的一幕幕再度展现在眼前,连千手扉间也被这紫光包裹。那种被窥伺的感觉让千手扉间的心情糟糕极了,然而他还是强忍着神经不断叫嚣着的危机感,僵着身体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樱花树和千手扉间的过去一幕幕闪现在宇智波斑眼前。在千手扉间这具身体的时光彻底倒退回胚胎之后,宇智波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这黑暗让宇智波斑有了一丝猜测,这大抵就是这位千手扉间陷入沉睡的时光了。
宇智波斑没有理会,仍旧向前找寻着他们相会的时光,但他于时空一道上实在没什么建树,即便之前与阿元学了数月,但终究时日太短。
往前回溯几十年的时光何其艰难?更莫说这还涉及到另一个时空的灵魂。宇智波斑很强,在世界力量不断复苏的现在,他变得更强了。可即便如此,强行使用自己钻研不深的手段,也让他的眼角缓缓渗出两行血泪。
轮回眼已然有些不堪重负,他的经脉也隐隐开始胀痛起来,那是力量有些枯竭的征兆。但,还不够!樱花树的场景早已定格在白发孩童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的模样,其间密密麻麻的因果线也被轮回眼从虚空中拉扯了出来。
但千手扉间那边仍旧一片黑暗。宇智波斑恍然惊觉,这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不一定相同。他回溯的千手扉间的时光何止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谁知道这两个灵魂交错的时间节点在哪里呢?也许在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之前……
混乱的时空永远不会给自己答案,只有急速消耗的力量能够验证这不断回溯的久远时光。然而直到他体内的力量开始枯竭,直到他的唇间溢出鲜血,直到他的脏腑都因过度的抽取力量而隐隐有些萎缩……关于千手扉间的一切仍旧是一片黑暗。
这不应该……
宇智波斑捂着唇咳出一口血,扶着樱花树的手也转而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力量自己站着了。他支撑不住地靠在樱花树上,旋即便无力地滑坐在地。
略远处僵着身体的千手扉间脸更木了,有些摸不清状况的他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想办法中断宇智波斑的动作,他的气息在急速衰落,发动的忍术在几乎抽干了他的查克拉之后,转而対他的生命力下手,继续下去,他被吸成人干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在千手扉间犹疑着是否要中断这个术的时候,在宇智波斑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但却仍旧执拗地想继续回溯时光的时候——
下雨了。
冰凉的雨滴细细密密地落下,被隔绝的空间、被重重结界守护的花圃、被回溯的时光……庭院内的一切都无法避免地被雨滴一滴滴地润湿。
美丽的花朵沐浴着微凉的雨珠,显得愈发瑰丽;樱花树的花瓣被雨滴打落在地,庭院的地上便铺了一层被润湿的粉色花瓣,看着漂亮极了。
宇智波斑靠坐在樱花树下的身体也毫无遮挡地沐浴在这细细密密的雨中,原本有些枯竭的身体被富含着生命力的雨滴滋润。干枯的唇变得饱满,凹陷的脸颊重回光洁,苍白的发根再度染上纯黑的色泽,整个人急速衰落的气息止住了,混沌的意识被清凉却舒缓的力量浸润。
回溯时光的术仍旧在继续,他的眼前黑暗不变,但在这片黑暗中,一根细微到几欲断裂的银白色丝线从遥不可及的黑暗中延伸了出来——从那一张无端漂浮着的晕染着虚圈的雨的纸张起始,千手扉间的灵魂、樱花树下白发孩童的身体、白发孩童身侧隐隐约约显露出的存在、那颗气息驳杂的银丝嵌珠……
一切都联结起来了。
隐晦碎裂的因果线开始接续,一根散发着高深莫测的气息却隐忍着没有対窥伺者反击的因果线被轮回眼拉到了眼前。
“找到了。”宇智波斑指尖轻点着那根因果线。
似乎察觉到自己被人碰触,那根因果线上银白的流光一闪而逝,周身的空间无端开始塌陷、坍缩,一场小型的爆炸眼见着就要发生,却及时被轮回眼将这番攻击转移到其他空间。
之前无端从宇智波斑腕间的封印中漂浮出来的纸张,此时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从空中落下,却被一只手接住。那上面若隐若现的缠绵缱绻到极致的雨景消失了,只余空荡荡的一张纸,正如宇智波斑此时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