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各位都知道,我不久前被检测出来咒术师的天赋,因此进入了咒术界,”源雅人慢慢回答,他短暂眨了一下眼睛,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适当流露出一抹强烈的不甘心。
他见过太多为了权力争夺的嘴脸,甚至自家人就是无比好的参照,当他抬起脸的时候,一个惊才绝艳,也深藏野心的继承人就跃然于所有人眼前。
“但这并不是优势,反而是一种放逐。”
常年沉浸在权力斗争中的长老们下意识点头,没错,确实是这样,源家的中心在政坛上,而非咒术界,咒术师那么危险的工作,一般而言怎么可能答应让作为继承人的宝贵种子去做呢。
之前并不是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只是以为源雅人在继承人的斗争中处于下风或者落败了,所以被派来开荒,本来他们没有人想到那么深,但当源雅人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他的目的已经呼之欲出。
他是来借助咒术界的力量,夺取家主之位的。
在场所有长老的心,瞬间就乱了。
他们有多恐惧源家的资本,源家的权力,源家的势力,就有多渴求那份隐没在日本幕后的地位。
那种撕裂的视角再次出现,源雅人坐在观众席下,看着自己在台上的表演,长老们的脸隐藏在日式拉门后面,他却能看清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那一定是,写着他熟悉的丑陋欲.望的嘴脸。
一声熟悉的轻笑声萦绕在耳边,源雅人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的眉骨部位比常人稍微突出一点,显得眼睛如此深邃,在特殊的打光下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只会被他独特的气质所俘虏。
那是从容优雅,和血腥残暴结合的矛盾体,所形成的特殊气场。
源雅人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这张让他痛恨的脸,却发现来自老师的影响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汉尼拔就坐在他旁边的席位,一起观看这出源雅人导演的戏码。
“王子复仇记,戏剧中经久不衰的题材。”汉尼拔开口道,“你选择了一个好题材,在最后的晚餐那张油画中,所有人一眼都能看到犹大,因为在欲.望面前,人会展现出自己最丑恶的那一面。”
“我送给你的香薰好用吗?”
“还不错,”源雅人看向台上,“毕竟我亲身体会过它的威力。”
汉尼拔笑了笑:“它对大脑不会造成任何伤害,里面的化学成分顶多只能让大脑多分泌一点放松的物质,更好地让病人敞开心扉而已。”
“但这就是你最得意的武器啊,我的老师,”他发出轻叹,“你总是那么容易,让病人交出他全部的信任,也交出了系在自己脖颈上的缰绳。”
“我是个心理医生。”汉尼拔狡猾地道。
“是啊,一个共同的秘密,和足以让人心动的利益。”源雅人说道,“只要这两样,就足够你掌控一个人了。”
“至少我没有能掌控你。”
“不,你已经做到了,只是运气差了一点点。”源雅人轻声说道,看向舞台上,“如果你那天晚上来了,估计我们现在,应该坐在桌子上享受烛光晚餐。”
“但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这一次重复语句,源雅人脸上出现了一抹嘲讽。
差一点,可就差了亿点。
在母神降临后,汉尼拔留在他心里的暗示全部被拔出,源雅人完全清醒了过来,这些日子的每一天,他都在复盘往日和汉尼拔的相处,既是警惕自己,也是总结教训。
“我总是很擅长学习,尤其是自己吃过亏的东西。”
香薰,是汉尼拔当初留下来的,源雅人收起来送去过检测,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有害物质,但对于让人大脑放松是真的效果斐然。
他这一次,当然是有备而来。
越是身处高位的人,对自己的安全越是看重,这里光是各种检测安全的术式就用了不少。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过于自负,他们对普通人的手段,似乎并没有多加防范,之前伊地知情绪失控多少也是因为香薰的功效,或许还有积攒的工作压力。
当然,香薰只是锦上添花,利益、引导的语言,以及庞大到让魔鬼心动的利益才是这一舞台的根本。
他知道高层的人不会让他死在这里,但背后下手一定免不了,为了能够在咒术界平静发育,他得率先出手干预。
对于身处政客家族的人,当然习惯性以政治手段解决问题,拉拢一批,排斥一批。
咒术界的高层不少和世俗界都有合作,或多或少的问题而已,他们现在还在固守自己的这一块蛋糕,所以不愿意看到源雅人进入咒术界,那他就抛出来的第一个馅饼,把他们的思路打开。
不过这块馅饼似乎过于有效果了。
“你、你是说源家家主的位置……”有长老迫不及待开口,但随后意识到什么,匆匆收起贪婪迫切的语气。
“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源雅人嘴边的弧度上扬:“我们在政府还是有不少话语权的,咒术师应该在世俗界获得更多的权力……”
“恐惧和贪婪,欲.望总是如此容易转化。”下方,汉尼拔满意地笑了,“当你抓住了他们的欲.望,就像抓住待宰的猪。”
他站起身,像是突然起了兴致,舞台的旁边出现一架黑色的钢琴,他坐在钢琴前,双手在琴键上起舞。
悠扬的钢琴声,配合舞台上的戏码到了高潮,源雅人扮演的野心家人设得到了高层们的一致好评,他融入得实在太过如鱼得水,最妙的是这个动机实在太过真实,因为这确实是现实,而他们没有人相信,源雅人真的对源家的家主位置不感兴趣。
一个天之骄子,源家正统继承人,一直以来都是竞争家主的热门人选,这样的人什么错误都没有犯,继承顺序却突然被调后,这无论是谁,都会心怀不甘吧!
所以,在接触了咒术师,试图争取咒术界的帮助,回到家族争夺家主的位置,也是完全说得通,不!这就是事实,就该是事实!
这是彻彻底底的阳谋,而在场的长老们这么多年来早已成为权力滋养的怪物,他们不相信真的有人对权力不感兴趣,于是自愿吃下这份甜美的馅饼。
从古至今不是没有咒术师想要进入政界,权与力总是分不开的,权力滋生的怪物的胃口是填不满的,只不过封建腐朽撞上了另一个更腐朽的集团,咒术师看不起普通人,政客们何尝不是想要把咒术界培养成听话的狗。
只要乖乖祓除咒灵就好了,想要更多权力,翻身做主人,那肯定是痴心妄想。
别看那些政客们彼此扯头发,各种撕逼撕破脸,但如果咒术师真的去他们的领域试试?这些人瞬间会团结起来,首先针对‘外人’
但现在不同。
源家的人主动邀请,那就没有违背咒术师主动干预世俗界的原则,如果成功了,无论是鸠占鹊巢,还是从龙之功,那都是一份可能啊……
第23章
长老们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甚至还有几分做作的谄媚,这自然引起了铁顽固派岛津的不满。
不,不只是不满, 已经快要到他看不懂, 甚至隐隐有几分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恐惧的地步。
难道这些家伙没发现吗, 这小子进来不过十分钟,这里所有人几乎都疯了。
岛津并非对这份权力不感兴趣,只是他天生从心底看不起普通人, 他的家族也是唯一和世俗界几乎没有合作的咒术师家族, 别的长老嘲笑他固步自封,而他嘲笑他们丢了作为咒术师的尊严,像一群没有能力的弱者卑躬屈膝。
也是因为这份傲慢,使得他没有落入源雅人准备的陷阱, 反倒成为了房间里最清醒的一个。
但他丝毫没有觉得庆幸, 看着源雅人三言两语将在场所有长老忽悠上头的样子, 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诞。
更荒诞的是,原本岛津特意来这里,就是想要好好为难一下这个所谓的源家大少爷,然而现场在源雅人第一句话说出口后似乎场面就不受控制了一般, 接下来一段时间岛津怎么都插不上话, 直到各位长老开开心心将人送走,然后回来继续就如何帮助源雅人在源家争权夺利, 以及事成之后该索取怎么样的代价这一点吵得如火如荼。
当在场的人都成为了疯子后,有问题的到底是不是唯一清醒的那个?
“你、你们疯了吗, 这跟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一冲动, 将心中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原本讨论激烈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没有目光在看他, 岛津却感受到仿若自身被脱光衣服丢到舞台上一般的不适。
“咳咳,好了,这个问题我们之后再说吧。”
“是啊,反正现在还什么事都说不准呢,呵呵。”
众长老,尤其是在世俗界有些资本的人默契地闭口不谈,似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当岛津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惊觉原本会和他说上两句话的其他家族的人,此刻都离得远远的,和他眼神对视上后都默契地移开目光。
一股巨大的不适合荒谬感,顿时冲上岛津的头脑,他是知道这群人的,宛如食腐的秃鹫,墙头草中的墙头草,风向变化的速度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