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瑾轩从未想要瞒你什么。”
红衣少年温声说着,覆上他的手背,又略有撒娇意味地眨眨眼:“况且,阿卓倒是告诉我,挑什么时候将这些事说给你听才算合适呢?若是我早些时候说了,阿卓就不会气我应该更早告诉你?既然这样,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分别?”
“你……!”皇甫卓被他这一通绕得稀里糊涂,心中的气却是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哼……巧舌如簧。”
夏侯瑾轩眼中顿时亮起来:“阿卓这么说,便是不生气了?”
“我早说过,若是斤斤计较,如何能与你相处。”夏侯瑾轩贴得有些近,此时已近初夏,哪怕入夜,周身暖意也未减去几分。他已感觉脖颈后微微渗出汗意——然而一个多月以来,两个人的手再次这样交握,他却又舍不得放开。
“呵……我就知道阿卓最好了。”
夏侯瑾轩轻声说着,将头贴在他的胸口,又絮絮叨叨起一些琐事来。譬如他其实从上次和皇甫卓分别后便匆匆回了趟家,为了能过来南屏山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先是找最疼爱自己的二叔说情,又拐着弯的向自己那严厉的父亲旁敲侧击,最后才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脱身出来。
皇甫卓静静听着,不禁敲了下他的额头:“你啊……真是胡闹,战场这种地方,怎可随便来的,万一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
“阿卓今天不是见了我的功夫,还担心什么呢。”
“……叶归那小子,以往游手好闲根本不好好学剑,这几年才突然认真起来,你能赢他很正常,没什么好得意的。”
“真的?”夏侯瑾轩的眼里透着几分小小的狡黠,“那待有空的时候,阿卓可愿意和我比试几把?”
“……你还好意思说!你敢有哪一次认真和我比试吗!”皇甫卓每每一想起摘星楼那次就深恨自己为何当时没能将夏侯瑾轩丢下三星望月。
“那是因为啊……”
夏侯瑾轩的呼吸轻轻掠过皇甫卓的颈窝。猛的一阵晚风吹进帐内,灯火登时摇曳不定,将熄未熄。
在这朦胧的昏暗里,皇甫卓只清楚听得对方的嗓音落在自己耳畔,温柔宁定。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只想站在阿卓你的身边啊。”
“……”
皇甫卓觉得贴着心口放着的那支玉簪此刻竟微微烫了起来。像是将这一字一句,都深深烙进了心里。
注1:作者考据了一下,天策府的忠武将军应为徐长海,然而我确实是和他,不太熟……抱头,作者没玩过天策,基本只熟李将军曹姐姐杨宁大将军和朱教头这几个……所以就将徐长海替换成了夏侯爹,实在是要将仙五前的剧情改编入剑三的背景里有些困难,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PS:如果有没玩剑三的姑娘看文,解释一下瑾轩的那支笔叫碧落,嗯,是橙武,只有高帅富才搞得起的……
深夜。
一个身影忽地在望北村浩气营地不远处现身,随后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稍稍松了口气,放出怀中的鸟,仔细将一张纸条绑在它的腿上。
“去吧。”
鸟儿像是能懂人语般,水亮的眸子闪了一下,便展翅而起,向着浓重的夜色飞去。
那人注视它矫健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刚想转身,忽地便听背后一个温润声音响起来。
“深更半夜,暮姑娘真是好兴致。”
乍听此声,那人直接被惊得后退了一步,随后形貌便在来人手上随意燃起的荧火中清晰起来——紧身装束,上半脸都被一张银色面具遮住。竟就是白日里忽地出现在此地的唐门女子暮菖兰。
眼见被点破身份,她定了定神,神情却并不慌张,只是捋了捋头发笑道:“夏侯公子不也和我同样,睡不着出来看风景么。”
夏侯瑾轩抬眼看了看一片漆黑里勉强能辨认出的经历了这些时日的战火以来显得犹为破败荒凉的山谷草木,不动声色笑道:“确实,此地风景是别致得很。说来暮姑娘到此地找我,所为何事呢?”
暮菖兰道:“丹青许久没有动静,所以我过来打探下情况,不知夏侯公子近来可有行动的意思?”
夏侯瑾轩闻言,以手指支着下巴作沉思状考虑了一会儿,方不紧不慢道:“应是没有。暮姑娘何必心急呢,等时机到了,我自会通知你们,这次也是真的碰巧,暮姑娘恰好迷路到这里来,居然就碰上了我,要是一不小心错过了,我可是过意不去啊。”
暮菖兰神色微微显出些不自然:“夏侯公子说的哪里话,不知公子来此地是否有要事?或许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就不必了。”夏侯瑾轩看似温和却是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的话,“只是一点私事而已。想来暮姑娘这些日子来也是辛苦了,待天一亮还是抓紧离开的好,若不当心卷入浩气恶人的争斗之中,可是刀剑无眼哪。”
“可是……”
“丹青的事,姑娘就不必担心了。”夏侯瑾轩微微眯起了眼,随手撩拨了下掌心的那团荧荧碧火,语气依然温和,却不知不觉铺陈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往常要行动的时候,我既然也能找得到你们,下一次也是同样——还请相信在下,若是真有事要找暮姑娘,那绝对是找得到的。”
暮菖兰此刻额上已渗出细微汗水,脸色也愈发苍白,张了张口却最终也没发出声音。夏侯瑾轩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笑意。
“暮姑娘打从丹青成立开始,就帮了在下不少忙,以后若还有行动,我也绝不会亏待姑娘的,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
“……”暮菖兰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掠过微微挣扎的神色,随后咬了咬唇,低声说出几个字。
“小心净天教。”
夏侯瑾轩眼中一动,沉吟片刻,平静道:“多谢姑娘提醒。”
暮菖兰叹了口气,退后一步拱手一礼,便召出机甲鸟来,身子腾跃而起,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留夏侯瑾轩一人独自伫立原地良久,眼里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
次日众人发现暮菖兰离开不免都有些疑惑,夏侯瑾轩笑着说暮姑娘昨晚想起有事要办走得匆忙了些,托我给大家说声抱歉。部分兵士脸上不由得显出遗憾神色——毕竟暮菖兰的性格豪爽而不羁小节,又是丹青其中一员,重点是长得十分好看,竟就这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实在让这些成日里腥风血雨里来去的汉子们有些失落。
不过这也只是短短一瞬。片刻后众人就又打起了十万分的警戒开始例行的巡山。皇甫卓站在夏侯瑾轩身后,犹豫许久刚要开口,对方就忽地转过身来,冲他一笑。
“皇甫兄是有话要和我说?”
“……你……”皇甫卓酝酿半天,语气却还是不由得有些磕磕绊绊,“真决定了要留在这?此地可不比万花和藏剑山清水秀,更是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你……”
若是可以,我片刻也不愿见你身处这刀口舔血的江湖。
夏侯瑾轩眨眨眼,轻声说:“我知道。”
皇甫卓微微一震,看着红衣少年背手立于明媚日光下,眼里带笑,周身又透出些以往从未见过的凌然决意,整个人竟有些耀眼灼目。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最后一个字的音正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皇甫卓看着夏侯瑾轩郑重而认真的神情,脸忽地又烫了起来。
“……少在这胡言乱语!”白衣青年一甩袍袖,硬着声说,“既然要留下来就别想偷懒,随我去巡山!”
夏侯瑾轩玩味地看着他领口处露出的一小块发红的肌肤,随后故意拉长了音调应道。
“是,皇甫大人——”
“……夏侯瑾轩!”
*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这一月来仍是没有大的冲突,只不过有几次小的偷袭和交锋,恶人派出的人数并不多,也毫无你死我活之意,每次眼见没有胜算便果断撤退,一来二去,虽然浩气这边并没有大的伤亡,但也拿对方有些无可奈何。
几次下来已经陆陆续续有人生了几分浮躁情绪。然而夏侯瑾轩总能及时察觉这些浩气兵士的情绪变化,三言两语便能安抚下来。
这一日夏侯瑾轩方和叶归切磋过,回到帐内便见皇甫卓一脸凝重表情。
“怎么了?”夏侯瑾轩见他眉心紧蹙,出声问道。
皇甫卓道:“已有七八日没有接到任何指令了。”
夏侯瑾轩闻言也心下一沉——他们这里不过是驻扎在望北村的一支小队,尽管离总营十分之近,却一直都只是执行些无关痛痒的命令,而浩气总营那边也没有要增派支援的意思,快三个月下来他已经感觉事有蹊跷。而消息传送又在此时中断,令他心头不由生出些不好预感来。
沉默片刻,夏侯瑾轩刚想开口说不如我写信将这边情况告诉二叔,外面就传来一声极惊慌的叫声:“不好了!粮草!粮草被人下毒了!”
夏侯瑾轩和皇甫卓均是心下一凛,二人对视一眼,便飞快出了帐。皇甫卓拦下那名率先发现情况的兵士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