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登点头表示理解，他打算亲自和塞拉斯谈话。接着他看了莱恩一眼，试探地问：“我想和塞拉斯交流，但他可能不会想要和我说话。你愿意和我一起询问他吗？”
瑞德把下巴从莱恩身上抬起，默默地望着莱恩。莱恩感觉自己的肩上一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摇了摇脖子，有点麻了。然后他大脑接受到高登的话语之后，动作一僵，第一反应便是看向瑞德。
莱恩能理解高登是什么意思。有时候受害人打击过大，不愿意与任何人沟通，但仍有例外——
他们会和与他们有相似经历的人交流。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是多么艰难，唯有相似经历的人才会互相感受到对方有多痛苦，因为他们遭遇到同样的痛苦。
与塞拉斯沟通需要莱恩述说自己过去的经历，让塞拉斯知道莱恩可以理解他。
这相当于将自己捂得严实且还未愈合的伤口，活生生地挖出来展示给别人看。
那血淋淋的伤痕，每一寸都在述说过去难以忘怀的悲痛，如今亲自曝光，只为了取信他人。任何人都不会好受的，这太需要勇气了。
莱恩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他感觉自己只是单纯地看向瑞德。
瑞德皱眉，他应该第一时间反对高登的建议的，要不是高登说得很委婉，他早就提出异议了。
“不要去……”
“好，我和你一起去。”
瑞德和莱恩同时说道。然后他们也同时感到意外，互相看着对方，沉默下来。
高登大概是他们三人中最淡定的人了，他站在一旁，任由莱恩和瑞德自己做决定。
“莱恩……”瑞德拉起莱恩的手，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未说出口就被莱恩打断了。
“我没事。”莱恩反握住瑞德，他笑了笑，表情平静地劝说，“没关系，只是一场问话而已。”
他又不是没有撒过谎，只是简单地假装与塞拉斯感同身受罢了，对他来讲挺简单的。
瑞德一眼便看出莱恩完全不在意的神情，他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后对着高登说：“我也一起去。”
高登完全没有惊讶，他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好。”他答应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摩根收回一直观察莱恩他们三人的眼神，回头问一脸不出所料的霍奇，“布朗他……曾经遭遇了什么？”和塞拉斯相同的经历吗？
“我们小组内部禁止互相侧写。”霍奇没有吐露任何消息，他微笑回应逐渐接受莱恩的摩根，“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呢。以布朗的性格，他对朋友还是很诚实的，不会随便敷衍朋友的关心。”
好吧。摩根不再说话，同时他也没有否认霍奇的提议。
莱恩他们来到塞拉斯所在的休息室外面时，迎面遇上特地出来打探消息的鸡鸡。
“案情有发展了吗？你们找得文斯特了吗？”JJ略带希望地问道，但看到瑞德摇头的表情之后，有点惋惜。
“塞拉斯有向你问过他的父亲消息吗？”高登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盯着地板的塞拉斯，他似乎比之前情绪要稳定多了，JJ的陪伴果然有效果。
如果JJ让塞拉斯感到温暖并且主动向JJ吐露心声的话，倒可以要JJ去询问塞拉斯，这样会令塞拉斯更轻松一些。
可惜塞拉斯遭受的打击实在过大，JJ实在无能为力。这种情况除了给他时间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他没有主动问过我任何问题。”
那好吧，高登只好先出马了。他向莱恩和瑞德稍微示意一下，便走进休息室。
JJ和高登一同进去，毕竟JJ陪了塞拉斯那么久，有JJ在，塞拉斯会更加放松一些。
高登进来的动作轻柔，不会突然吓到塞拉斯，也不会让他听不见有人进来，可塞拉斯没有抬头看高登一眼。
高登没有在意，他坐在塞拉斯旁边，和他对话，语调平稳且关切。
莱恩和瑞德站在外面观察着，他们距离较近，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事情进展不顺利。瑞德皱着眉，他比莱恩更快地注意到高登脸色变化。
果然不用多久，高登便走了出来，他脸色沉重。
“我进去和他谈。”莱恩想要从瑞德手中抽离一直被他紧紧握着的手，在瑞德松开后，他反而舍不得离去的温暖了。
“布朗。”高登唤醒莱恩的走神。
“不要太勉强自己。”瑞德最后提醒道。
莱恩笑了一下，银灰色的眼眸闪着柔光，他有什么好勉强的，斯潘塞真的把他当成陶瓷啊。
莱恩一走进去，迎面便是一声大吼，“走开！”
JJ带点歉意和惊讶地望着莱恩，她没想到在高登失败之后进来的人会是莱恩。
看来塞拉斯被高登弄得有点烦了。不错，会愤怒是好事，至少不会在他问话的时候沉默得像一块木头。
莱恩示意JJ离塞拉斯远一点，让塞拉斯更加不自在一些。JJ很聪明地接受到莱恩的暗示并且照做了。
“你好，塞拉斯。我叫莱恩，想向你了解一点事可以吗。”
莱恩没有像高登一样坐在他的身边，而是坐在塞拉斯的对面，眼神直直盯着塞拉斯。
塞拉斯受不了莱恩的直视，他想回避莱恩的眼神，但又不想露出怯意，于是改为回视莱恩。
这样他们就有了第一个互动。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我知道你很伤心，塞拉斯。”莱恩使自己的目光柔和下来看着他，“可逝去的人我们无法挽回，我们唯有认清现实，珍惜现在的人。”
比上一个人熬得鸡汤难喝多了，塞拉斯心里冷哼一声，“你懂什么！”他说完后便闭上了嘴，收回视线，不想理会莱恩。
“事实上，我可能是这个警察局里唯一能懂你的人了。”莱恩平静地回应。
“呵。”塞拉斯闭着眼，喃喃地问道：“算了吧，你什么都不懂。你能想象仅仅过了两个小时，世界就翻天覆地的滋味吗？”
他只是离家两个小时而已，他的家就覆灭不再存在。
“我知道。我也经历过。”
JJ震惊地望着莱恩，她的反应比塞拉斯快多了。
塞拉斯睁开眼，眼前的这个陌生青年眼神温柔且悲切，牵动着他同样饱受摧残的心，他说出的内容是如此沉重，语气却强压情绪尽量轻描淡写，可塞拉斯读懂了他的话。他是在骗自己吧，塞拉斯已经信了大半，又不敢确认。
莱恩没有理会塞拉斯怀疑的眼神，继续平静地说，“我曾经也遭受过同样的痛苦。在我15岁那年，我一夜之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从此变成了一个孤儿。而你的父亲还在，所以你比我幸运多了。”
塞拉斯沉默了，他望着莱恩，“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莱恩想了想，好像是在回顾那时痛不欲生的感受，“当你看到他们的尸体时，那种感觉……很痛吧，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和你聊天，说着晚餐吃什么，抱怨你挑食难养，可转眼间人就不在了。
再也没有人会和你说着相同的话。每当看到别的孩子能牵着他们的父母的手时，就好像觉得有人生生地往你的心里插刀一般，无法忍受的疼痛。”
塞拉斯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你还有机会，你的父亲还活着。”莱恩接着劝道，“你还有一个亲人在世，不像我孤身一人。你要坚强起来，为这世界唯一的家人而坚强。”
——
高登和瑞德站在外面，能清晰地听到莱恩和塞拉斯的对话，莱恩进门前没有把门彻底地关上。
“他做得很好。”高登对瑞德说道，莱恩的感同身受非常有用，塞拉斯已经在回答莱恩的提问了。
可瑞德从莱恩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手就紧紧抓拳，手指泛白，眼角也红了起来。
莱恩的神情自始至终都很淡然，他伤心的表情好像全在瑞德这里表现出来了。
高登无声地叹息，“你知道布朗说的感受，大部分都是他为了博取塞拉斯的认同而说的吧。”换句话说，莱恩大部分话都在瞎扯。
“有些是真实的。很多都是真的。可我怎样才能让他明白啊？”
也许那些感受全是真的，莱恩在潜意识中的感受，现在他借此机会说出来，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瑞德很是心疼。
高登揉了揉额头，“斯潘塞，身为一名侧写师，你应该知道把恋人的角色和心理治疗师的角色弄混，这个结果会有多糟糕。”
瑞德呼吸都停顿了一秒。
“我、我没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瑞德默默地把嘴闭上，好吧，问出这个问题的他的确有点傻了，高登作为一名资深侧写师，看出他们两人关系的转变简直是轻而易举。
瑞德大概被吓到了，眼神无辜又懵懂地望着高登，高登实在无奈，所以说学生谈恋爱为什么还要老师传授经验啊，他可不记得斯潘塞当初拜师的时候有提过要他教授情侣之间的相处之道。
“总之，你最好不要以心理医生的角色想要“拯救”布朗的问题，感情会蒙蔽你的眼睛，也会搞混布朗原本就迷糊的感情需求。
如果你想与布朗维持长期的情侣关系，把他的心理问题交给专业的人士，不要自己独自承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