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笑若有似无地攀爬上削薄凉意的唇,杯中液体轻微涟漪抖动,似是象征着主人的从容不迫。
格林低声笑起来,显然幸村游刃有余的表现令他十足惊喜。
幸村置若罔闻。
很快灯光暗下来,一束聚光打在二楼楼梯口,聚焦了无数视线过去,灯光掩盖下淡定散去灼热升腾,对地位的渴望致使一刹那人生百态尽皆入眼,幸村一瞥掠过,看向居高临下的老者。
帕莱兹大公,论地位是在场中最高的,连高德佛里老爷子也仅是伯爵罢了,但综合经济实力,大公也得对老爷子竭诚相待。
朗恭敬地伫立自己爷爷身后,谦雅自持,地位超然,他不动声色地朝幸村投望一眼,得到很浅淡的回应,不知为何,总觉得很缥缈,那个人……垂眸,收敛思绪,神情自若没显露分毫……
一番开场白后,大公果断让位了,把空间留给年轻人,自顾自面会老友去了……
临走前,他宣布第一场舞开始,朗代表帕莱兹家族当仁不让,邀请了一位侯爵家淑女,男俊女美踏入舞池,音乐起,光线盛会中格外唯美。格林对幸村示意一下,朝女伴走去。同时,幸村放下酒杯,无视热情性感殷殷期待的亚莉克希亚美眉,朝一位气场冷淡却精致得叫人见之忘俗的女孩做出邀请的手势。
“美丽的小姐,有幸邀您共舞吗?”他噙着笑,彬彬有礼地道。
“可以,我很荣幸,先生。”连声音都如百灵鸟一般。
珍妮·奥图——戴恩的妹妹。
幸村与戴恩早前达成的共识,于幸村可进可退,于戴恩更是千分有利,一拍即合,不失明智。
幸村牵着女孩的手,缓缓走入代表权力与地位的展示台,手搭在她腰间,随乐声漫步起舞,身形相携,惹人艳羡。
头舞,向来意义非同小可。若宴会比喻为精英联盟,那首席领舞者就是引导者,头脑风暴的决策者,其意义深远流长。
联合也好、龃龉也罢,似乎都一目了然呢。幸村默默观察着。帕莱兹和侯爵家的亲密、格林与未婚妻貌合神离、亚莉克希亚与新晋贵族之子贴耳轻声交谈看不出丝毫怠慢。
这个环境,说真的,幸村一点不讨厌……
或许,他终究是流着弗雷得力克的血吧……
几次换伴,一舞结束,幸村向珍妮表达谢意送她回原地,和戴恩目光一触即离。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过来和幸村搭话。
幸村礼貌地回应:“兰斯先生。”
兰斯·菲尔德,商场上最残酷犀利的鹰,如此场合简直是为他们这一类人量身打造,是开拓业务大展身手最华丽不过的平台。
幸村手中集团股份共12%,其中满月礼老爷子亲自送了3%,剩下15岁承自母亲3%20岁继承外婆5%,剩下1%便是兰斯的功劳了。
对了,兰斯·菲尔德正是他的经济顾问,和他母亲信赖的律师共同打理着这份财产。
这是幸村手里最大的筹码,也是费尔南最嫉恨他的一点,即便他无法得知详情,仅掌握的情报也多半是幸村故意透露出去的。
费尔南最苦逼的地方不是无法正名,而是他的对手足足有三代人,只人脉这一关就能压死他。
或许,他更痛恨幸村不痛不痒的态度也说不定。
幸村一直知道的,只出身一项他就超前太多人,芸芸众生所追求所渴盼的他一直唾手可得,可偏偏幸村就如一个异类一样,不仅不自豪反而避之不及。他从未有过动用这笔财产的想法,这在费尔南之流看来简直不知所谓,但这就是现实,虚假交涉中绝无仅有的真实。幸村他需要的从不是权或钱,而是平衡。他小心翼翼地周旋、过早地接触成人社会所为不过是希望挣得一线喘息之机,希望在自己真正强大起来能彻底摆脱这份筹码前拥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供自己成长。
然,这是奢望。
谈不上世事无常,只能说无可奈何——费尔南步步紧逼老爷子袖手旁观不出乎他的预料,但事态竟严峻到他不得不亲自涉入,主动结束多年隐身生活,还是让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母亲找他谈话时,就是避无可避的死局了。答应绪方教授奔赴英国赫然是乱战的前奏,他还是来了。
有些责任、有些背负、是他必须要面对的。幸村精市还没弱到要被人欺上门了还当缩头乌龟,哪怕只是策略,他的骄傲都不允许。
我可以不要,但没人能够剥夺。霸道、任性、自我……幸村性格上的弱点总是赤'luo'裸坦诚着……爱的人觉得很可爱,恨的人只会更咬牙切齿,但你指望他在意吗?不如期待世界毁灭吧……
费尔南的决定无疑在唤醒一头沉睡的丛林之王。他没有这个自觉而老爷子则在算计。各存心思的结果便是幸村来到了这个觥筹交错的人上人场合,完美、优雅、惊艳,是征服也是震慑。
今夜,星辰烂漫。大公的寿宴,朗的出世,幸村精市的归来,一瞬间似乎有太多东西失控走向了未知。
作者有话要说:
主上的一些状态开始揭露了。
第89章 八十九
“少爷,您的朋友得偿所愿了。”
“多谢你的援手。”
兰斯眯起眼睛,老神在在地道:“他会是个好雇主的。”言外之意,这是双赢局面。
幸村了然,浅笑妍妍道:“兰斯先生还是慧眼如炬,我深感佩服。”
“找个地方聊聊?”
“合适吗?”幸村惊异地道,他占据的时间就代表兰斯放弃的利益,怎么想都不像是这只无利不起早的鹰会做的选择。幸村自觉他没那么大诱惑力。
“您是钻石。”他谦卑地说。
幸村愣了下。金字塔顶端的钻石——确实有人这么称呼格林他们,没成想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不由失笑。“请。”目光扫视一下,很快划出一方安静的小天地。
既然兰斯做出了选择,他也不会客气。自负盈亏也是投机者应具的品格呢。虽说,兰斯多半是闻到了利益的味道。月光明朗,幸村侧脸平静淡薄,应和着兰斯智慧风趣的谈吐,倒是相得益彰,显得气氛融洽极了。
无数人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这位高调归来的王子,见此也不由收敛了些小心思。
兰斯·菲尔德名声太过响亮的后果就是一向被视为金融界的风向标,他百发百中的命中率在瞬息万变的商场像是一则传奇。并不是说斯真的慧眼如炬到如此神异的地步,而是一种带动作用,所有投资家都明白这点,但他们还是心甘情愿地掏钱,因为过多的认可提升了兰斯的价值和预判,在这些资金的纵容下他甚至能轻易主导国际市场动向,然而这就是目的。
天时地利人和,所谓的未卜先知不过是一场游戏,这也是为何富人越来越富的原因,他们本身就是bug。
风云诡谲的商界变幻莫测的商战在兰斯眼中大概就是一场高智商的博弈或者骗局吧……
幸村这么认为,可是,他还是需要这个人。
他微笑着,感觉投在他身上的视线不住变换,细细品味其中差异,笑得越发妖孽起来。
兰斯闲适地靠在沙发背上,看向舞池。“少爷,关于玛索你有何打算?”
幸村顺着望过去,费尔南正绅士地邀请一位女士,角度问题,他并不看得太清那个女人的相貌,但女人身边的男人幸村记得,他揍过的伯爵家的小儿子,不,现在是长子了,那个女人大概是他妹妹吧。幸村寻思了一会儿,在费尔南如愿以偿难掩得色时微勾起嘴角,“他喜欢争权随他。”
兰斯挑眉,兴味十足地问:“他要的可不只是权,据悉,他和董事会关系走的很近。”
“最近正在说服德拉科先生。”幸村替他补充。
兰斯笑:“那德拉科先生手里的股份您要吗?”
关于这点幸村早有答案,便不假思索地摇头。
兰斯奇怪地看他。
幸村点点酒杯,清脆的声响悦耳,幸村稍稍靠近兰斯,嘴唇翕动,若抖翼的蝴蝶,充满了魅力:“与其杜绝,我更希望增加难度。”紫瞳一瞬暗沉,话中别具深意。
兰斯思量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明白,定不负所托。”
幸村倾斜手腕,杯沿相碰。“合作愉快。”
兰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幸村的打算很简单,就是吊着他。
德拉科先生手中的股份并不多,满打满算2%,但即便如此,对费尔南来说也是笔巨资了,他要买下来不仅是倾尽家财更要耗费心力,说服一个投资家放弃蒸蒸日上的利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哦,你说费尔南有可能变成德拉科先生的女婿,呵,都说了只是有可能……
幸村哂笑着,费尔南还是太嫩了。其实他也很嫩,但他手中的筹码已足以令他立于不败之地了,2%,杯水车薪,要与他抗衡,这点远远不够,而时间拖长……目的依然达到了不是吗?幸村很快把这一桩事抛诸脑后,思虑起刚才看到的一幕,贝尔蒙多伯爵府,看样子他们似乎牵上线了。
兰斯其实一直在观察幸村,接触以来从没放松过。雇主与国际经理人本就是双向抉择,以前他的雇主是老朋友弗雷得力克小姐,自然尽心尽力,但在商言商,幸村是否值得他倾力辅佐还有待考察,而今夜他主动邀请,显然是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心下也不禁喟叹,弗雷得力克家的血脉真的很优秀,小姐如此,孙少爷也不遑相让,只是都太任性了……浪漫、自由,这一点浸入骨髓,也是弗雷得力克老爷子最头疼的地方吧,兰斯倏然想起仪态雍容华贵对他却非常和蔼的老夫人来,嗯,似乎找到源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