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没有生气,他只感受到了仁王的焦躁。“好吧,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重新拉过仁王的手,抚摸过光滑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相信我,雅治,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仁王点点头。“我会做好规划的。”他看着远方翱翔水面的海鸥,目光悠远。“我会去东大。比吕士,我要和你一起。”口气是那么坚定,柳生差点感动而泣。
他抿抿唇,允诺道:“就这么说定了。雅治,我不会放开你的手,你记住,永远不会!”
仁王紧绷的嘴角稍微上扬一些。“我们去捡海螺吧,说不定还会有螃蟹。”
那一天并没有满载而归,但俩人的心情却拨云见日靠得更近了。
回去途中,仁王耳畔时时回荡着柳生好听的嗓音。
他说——我是荆棘鸟的话,你就是我唯一的归宿。
他说——我不是为了复活爱人而努力的小小神鸟,我只是为了一人诞生为了一人存活也注定为了一人在负担一生,神鸟的信仰是上神,而我的信仰是你,雅治。
他说——你等着我强大起来,我们一定能站在阳光下接受世人的艳羡。
他说——雅治,你为什么那么好,让我除了你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话,言犹在耳,就如当时仁王轻飘飘像是踩在云端的步伐一样,时隔两年回忆起来心中也充满了莫名滋味。
仁王低敛了眉,放弃看发出蒙蒙亮光的台灯。他因着柳生走进困局,在情海中沉浮而痴心不悔,又因着柳生堕入地狱,从此暗无天日备受龃龉。他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柳生妈妈气势汹汹赶到学校,一言未发先是一巴掌扇过来。那会儿他正为柳生无故缺席而担心着,一下子就蒙圈了,脸很疼,柳生妈妈是用了十分的力气在打他。他迷糊着,想问怎么回事,就被柳生妈妈接下来一溜串的痛斥惊得魂飞魄散。
整个教室都沸腾了。整个走廊都沸腾了。整个年级都沸腾了。整个学校,仁王雅治彻底火了。
不是高洁的王子名声,而是集齐了承载地鼠命运一般的阴暗低级词汇。
那些人高高在上地站在社会的道德点指责他的不顾人伦,没有人想过,他和柳生之间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也没有人想要去了解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和你们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人云亦云,流言的传播速度快到无从准备。当他跑回家时,面对的就是母亲冰冷的眼神。“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竟然去勾引男同学?人家不愿意了,竟然还不依不饶,逼得人不得不转学!你说,我花钱供你上学,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成人,就是让你去丢人的吗?仁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流言已经看不出最初的痕迹了。
仁王把自己锁进卧室,
脑子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蜜蜂在狂欢,它们载歌载舞释放着自己的欢喜,就算每只只有一丁丁汇聚在一起都变江河湖海,就如每个人的恶意一样,哪怕只有一点点,但当你背对所有人时,担负的就是全部,所有的责难都会落在你的头上。但仁王脑子还有一点清醒。他掏出手机打柳生的号码,那个烂俗于心的十几位数字。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平静的机械女音带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仁王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全身如浸冰窖。
这是个炼狱!第二天仁王从地板上爬起来时,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如此鲜明的认知。
他是个异类。初衷不论,经过两年打磨的仁王雅治的确异于常人。他可以跟同性接吻可以向同性求欢可以违反常理的获得快'感。
这个曾经他眼里淳朴宁静的县城对一个异类彻底张开了它的獠牙,血盆大口散发着腥臭味,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仿佛下一瞬间就可以将他生吞活剥咀嚼入腹……
仁王走出去了,顶着无数质疑奚落厌恶的眼神,他做了一件傻事。
他走到柳生家附近,站在正对比吕士卧室窗户的一个位置,拿出喇叭朝他大喊,他说:“比吕士,我受到伤害了,但我觉得不要紧,只要你不改初心。”他说:“或许你现在有口难言,但我不需要解释,我只想要确定你是否安好。可以的话,请让我看见你。”他说:“我真的很疼。”
柳生家有人出来赶他,他收起喇叭,也不多停留。
那会儿的他还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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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被一群不良青年缠上了,他看着不远处鬼鬼祟祟的人影微微眯了眯眼。
他不常打架不代表他不擅长,也恰好需要发泄,所以他不躲不避。但双拳难敌四手,最后仁王倒下的时候腹痛如绞。
领头的混混污言秽语地咒骂着,鞋子踩在他腰上狠狠地碾了两下,其余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上来补了几脚。
仁王闷哼一声,瞪大的眼睛里血丝弥漫充满死寂,他没有要跟这些混蛋们撕扯到底的打算,他虽然很痛,但意外地心里舒服了点。但是他还是尽力地把这些面孔记在了心里,没有人能在欺辱了他之后还安然无恙。射手座本就反复无常捉摸不定还具有强烈的侵略性,谁说你有了让我侧目的价值我就会放弃你曾对我的不敬。
但仁王的状态确实不佳,很快他的视线就模糊起来。
朦胧中,他好像看到远处鬼鬼祟祟的那个人影走过来,朝领头人说了句什么,领头人便嘿嘿一笑,突然弯腰拽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扭。
仁王下意识挣扎,一个甩手啪的甩在了那人脸上。空气顷刻凝滞。仁王并没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就算意识到了他也不会在意,但其余的喽喽们明显噤若寒蝉了,隐约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氛当头笼罩下来。
仁王扯扯嘴角,不屑地笑:“你以为自己是幸村啊!”
头领不知道幸村是谁,不以为意,只是瞧着这厮都这样了竟然还敢露出这种表情,简直找死。后来的人倒是知道幸村是谁,心里一惊的同时也暗恨在心。他将身体躲在混混中间,火上添油道:“区区一个打网球的,也敢和大哥比。找死!”
对,就是找死。
喽喽们有志一同地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头领寒着一张脸,叼炸天的发型分外非主流,他伸手去拉仁王的衬衫。“听说你有那种嗜好,反正都破烂了,就便宜了兄弟们过把瘾……”
仁王浑身一个激灵,他忽然明白大前田凛对这个人说了什么!脸色乍白,一股被羞辱的怒气涌上心头,仁王蓄了半天力再加上此刻的愤怒,他陡然爆发出让头领大惊失色的力量来。
这会儿的仁王看上去极度危险,轻易能叫人忽略了他之前的狼狈。
出腿勾拳速度极快地扫掉左边的障碍物,在几个喽喽哀嚎着倒下的时候仁王脚往旁边的石墩上一蹬,略一借力身形已如乳燕一般飞了出去,同时从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来。
拦路的喽喽们条件反射地退后,却见……( ̄△ ̄;)道具?喇叭?
“快拦住他!”大前田大声道。
比他声音更大的是经久不息的另一道声音。“来人啊,有人纵火啦!”
“……”
“什么!谁胆子这么大敢在老子的后墙纵火,活腻味了……”
“撤!”头领见势不好,扭头下了命令。“那个什么什么,下次别让我再逮着你!”他恶狠狠地撂下狠话,火速逃离现场。
仁王忍着痛从小巷跑出来,与混混走了两条不同的道,暂时安全无虞。他找了个地席地坐下,也不嫌脏,只觉得肺部火辣辣的疼,呼吸稍微用点力都仿佛下一秒就会岔气一样,他揪着衣领深深蜷缩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喇叭一来,大吼一声:收藏了!
第25章 二十五
仁王感觉自己有点发烧,嗓子也干渴得要命,但不想动,他像鸵鸟一样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睁着无神的双眼注视着人来人往,没有人多朝他看一眼,没有人停留下来问一声‘少年,可需要帮助?’……人情冷暖,仁王首度有了切身体会。
在两个学生模样的少年说笑着他的八卦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嘲讽地勾起嘴角。他听着那些轻贱他的语言,一点真实感都没有,那个所谓的‘痴’男真的是他吗?这个操'蛋的社会!
他现在的形象和以前当真是两个极端了,明明他一直都是这样,他一点也没变,仁王雅治从始至终都是仁王雅治……
仁王在这方角落停留了许久,腿早麻木得没了知觉,但他好不容易扶着墙站起来后却没有往家走,而且径直去了海滩。
他想去看看那群海鸥,想去看看能不能再捉到两只螃蟹……
然后……
然后就在医院了,他的时间空白了五天。
醒来时,幸村正抓着他的手趴在床边浅眠,青学的不二周助坐在椅子上翻着一本书在看。
宁静平和的气息徐徐流淌在周遭,他骤然生出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来。
“仁王君,你醒了?”不二惊喜地看着他,等确定他是真醒了之后,慌忙按下了呼唤电铃。
而这个时间幸村也睁开了眼睛。他那双蓝紫色的眸子幽幽地盯着他,夜晚的海平面一样,静寂中藏了多少风暴,仁王直直瞧进他眼底,看到那里波澜不起时,突然就心虚了,一时言语不得。这才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一群混混差得远呢,他莫名骄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