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尽量保持目不斜视,盯着那张被好动的乘客不断擦拭而导致在透与不透间不断循环的车玻璃以及隐隐闪过的丘陵雪树打开了‘思想者’模式。但是,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荡起了一丝涟漪。
越安静,五感越灵敏。五感越灵敏,越不容易打破安静。
简直苦不堪言,尤其是一方有意一方并无多少情的情况下,两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失态,好容易挨到车站,俩人同时松了口气。
幸村随手拎了加藤的行李,顺着人潮俩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湿润冰凉的空气立马扑面而来,接触到皮肤便是一阵清爽。幸村倒没什么,加藤则狠狠打了个冷颤,不由拉了拉自己的裙子,她伸手捂住嘴巴呵了两下又搓了搓手。
“你手套呢,快点带上吧。”
“嗯。”加藤点点头,打开背包低头翻找起来。
幸村无聊等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下,忽然怔住了——
“周助!”
作者有话要说:
周助————
第14章 十四
时间倒回一分钟前。
随神奈川到东京站k***次列车到站的提示声响起,一个美如画倚靠在站台边柱子上的年轻人抬起了头。他身材颀长气质翩然,一双蓝瞳幽幽闪闪像是倒映在清泉中的蓝天,比之更多了份冷冽和清丽。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隅便自成一景,吸引了诸多注意力。
很快,人们发现这幅静图动了,但随即改变的景色却更引人注目,因为青年笑了。
然而很快又有人发现青年的笑让人有了种欲泣的冲动,一股忧郁的冷色调蔓延了周身。
青年转头往车站外走去,步履匆匆,好像他刚刚下车一样,好像等待了许久差点望眼欲穿的是路人甲。
有人疑惑,他难道不是来接站的吗?
但下一秒,他们哑然了,他们看到了青年的脸,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茫然,茫然到叫人心疼,茫然到他整个人像是在悲鸣。
这个青年啊,脚步仓皇依旧保持了一丝优雅的青年,他眉梢眼角刻满了疲惫,削薄的唇微微弯起自嘲的弧度,仿佛是灵魂在喧嚣,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刻也不想停留……
有闲暇的人注视着他的背影,也有人与他对面走来擦肩而过时回眸多看他一眼,这无一不证明了这是位多么优秀的青年,无关样貌只是气质这一项就足够过目难忘。
他们以为他会就这么走出去,走到尽头再也看不见再不会回来。
但青年停下了,并且转身了。
他敛了疲惫与悲伤,挂上了完美和煦的笑容,像是风和细雨间蜻蜓落下一吻在水面激起的波纹一样,充满了轻柔和醉人的味道。他的眼睛也微微弯了起来,像两枚新月,让他的脸庞少了几分因睿智而略显凌厉的压迫力变得柔和温软了许多。他的锋芒瞬间收敛了,那份耀人的光芒像是入了鞘的刀眨眼变得平平无奇起来,他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好似降低了。
不二在转身的时候告诉自己——五步。
五步后是进是退全看一念。
结果不言而喻。他妥协了。他转身走回来,伫立在风中,笑眯眯地看着涌出车厢的漫漫人潮。
他没有刻意去寻那个人,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和之前他也只是漫不经心一瞥就刺激满满一模一样,他看到黑色毛呢大衣修饰下越发丰神俊朗的人低头温暖地笑,看到那个同样鹤立鸡群的女子浅笑倩兮——不二的眼睛有点痛,于是他闭上了。
没人发现。
因为他原本就喜欢眯着眼睛。
呵,多么棒的伪装……
遮蔽了视觉后,听觉格外敏锐起来。
伴着汹涌人流而来的嘈杂与烦恼无穷放大,不二觉得有些烦闷,但他不想动。
他有一种错觉。他好像站在了正在开庭的法庭中央,四周围满了人头,这些人头的主人来自四面八方,看不清相貌,他们议论纷纷,或同情或鄙夷或漠不关心或自我展示表演般的夸张,他们在因他而爆发剧烈争论,而他在等待宣判,他静静地看着台上坐着的人,那个能举起审判锤并拥有最终定罪权的人。
他会决定自己的一生,不二在静默中微微颤栗。
不二知道他虽然号称天才,但其实并不受天眷顾。他小时候幼稚地欺负裕太,因为他觉得这是爱;大了点他顶着不知何时落在头上的天才光环活得肆意,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他带给裕太无尽的压力和痛苦而不自知,他惆怅弟弟的疏离却与弟弟越来越疏离;更大了点伙伴们在为全国大赛热血沸腾时,他侧重刺激更甚于这份荣耀,他说他找不到真实的自己,却也只是敷衍罢了;U-17时他被那种疯狂的进取心所震撼,受摄于那份聚集所有人期许的责任与荣誉,他认识到了自己的肤浅,14岁,国中要毕业了他才真正开始长大;高中时他逐渐变得成熟,而同伴们也一个两个地有了不同的改变,网球于每个人的意义在这个年龄段得以确却体现,他们的路有了分歧,同心协力真正地成为了过去……
夜深人静难成眠时,不二也曾反思。他这近二十年来的人生,说顺风顺水不为过,但寂寞却也从未远离过。他与同龄人最大的矛盾是,要不他走得太快要不他醒悟得太晚。唯一一个能跟上他脚步并且进退有度的不是自己最亲的弟弟不是自己深深敬佩的部长而是最晚认识却一见如故的天生王者幸村精市。
但这并不是不二周助的幸运,这是一个劫。
一个稍不注意就会将不二周助摧毁殆尽的魔咒。
然纵会粉身碎骨,他依然甘之如饴。
“周助!”
来了!
仿佛看到了审判锤的下落,不二一个激灵,不由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人又惊又喜地大步跑过来。
“周助,你怎么知道我这趟车回来!冷不冷!”
心突然化了。
见鬼的审判,见鬼的魔咒,都下地狱去吧……了不起了,老子稍后跟过去……
于是不二扬起嘴角,露出他温良无害的笑脸,道:“这么肯定我在等你?自恋狂!”
加藤梨理香找出了手套,却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她愣愣地看着幸村叫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大踏步跑开,他跑得那样急,围巾被风吹得在身后飞舞,蓝紫色的发卷起淡淡的弧度在阳光里像是透过露珠看到了一捧蓝色妖姬。他跑到那个青年身边,开心地笑着。青年也微微笑了,眯着眼睛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打趣了一句什么,幸村笑得更欢了,平时总潜藏在笑容里的沉稳不见踪影,透着一股发自肺腑的欢愉。
加藤看见他伸手拉过了青年的围巾,把青年显得松垮垮的围巾解开又重新缠起来,缠了一圈不够硬是在青年憋红的脸色下又绕了一圈并且在脖子后打了个结。
加藤猛然意乱了,她觉得那条围巾真碍眼,那个被围巾埋了大半张脸但依然能想象到唇边稍稍倾斜了弧度的人也好讨厌。
加藤捋了捋自己头发,好像鼻尖还能闻到好闻的薰衣草香,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迈动优雅得体的步伐走过去。
“这样才好。”
“好什么好!闷得都不能呼吸了。”不二有些郁闷地揪着围巾想扒拉松点。
幸村打开他的手,嗔怪道:“你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好了,就算要风度不要温度但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要知道消雪天可是比下雪天要冷得多。”
“我说了我没那么……好吧,我投降!”不二撇撇嘴,眼睛看向走过来的人。
幸村也看过去,他笑了笑:“加藤桑,你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加藤点头:“经济学部天才,不二君,幸会。”
不二很欢乐地接茬:“加藤桑,新闻社副社长,本年级校花,久仰大名。”
幸村:说得好像第一次见似的。
“上次匆匆一见,今日再见果然觉得加藤桑明眸善睐风华无双,不负校花之名。”
“客气。我观读了不二君发表的文章,深觉不二君文思敏捷雅人深致天才之称是实至名归。”
“过奖。”
“呵呵。”
幸村:……
“咱们先出站吧。”幸村拎起行李,对笑容大比拼的两人道。
这俩人难道不清楚自己的颜值吗?笑得那么拼命,太吸狼了。浑然不觉自己才是颜值金字塔顶端,男女通杀。
出站后坐上了回校的公交。
这次倒是有位置了。三人排排坐,左加藤又不二,幸村只觉得满车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
没办法不集中啊!
会坐这趟车的大都是东大的学生。
这校花+天才+男神一起出现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也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
有人已经在偷偷拍照了。
不二对此特别敏感。
他朝那个拍照的学生冷冷看了一眼,冰蓝色的幽瞳震慑力有增无减,当时能把恶魔状态的赤也吓得发挥失常,后来能跟疑似精神系魔法大师的幸村精市死磕多年,难道还会降不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于是大学生萎了,恹恹地放下手机,托腮看向窗外,心里腹诽——都是大学生,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哩!一个眼神都扛不住,怪爹妈没给双24K闪瞎人不偿命锆石眼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