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家殷殷盼着呢。青年聚会上有收获吗?需要什么尽管说。”
“好的。谢谢您。”
“储物柜里有茶点,饿了的话先吃着,出门前专门整治的。”
幸村笑笑,夸赞由心而发:“马顿爷爷还是这么细心。”
“这是对你。”贝特朗嘴角弯起,“父亲他超级偏心的。以前偏心雪莉,现在是你。”
他怡然地说着话,眼神灵动极了,倒是能瞧出几分年轻时候的神采,幸村笑意深了点,也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岁月磨人,若说他们之间情意金坚,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总是有些许真心在。
而他需要的也就是这份底子,打理好了,有益无弊,马顿一家人还是深得老爷子信赖的,嗯,妈妈也很信赖。子承父业什么的,果然很烦。
随意交谈两句,幸村就懒懒养神去了。
11个小时的旅程,加上他本就睡眠不足,考虑的又多,心神已经极度疲倦,面上便稍带了些出来,以方便贝特朗善解人意。
贝特朗自然从善如流,拉上了前面的帘子,给了幸村一个很安全很安静的空间,至于安不安心就不知道了。
幸村很沉得住气,哪怕心中酝酿着的风暴已经快要撕裂他的脑子了也依旧从容自若气度泱泱,悠闲地靠着椅背,琢磨着是给不二打电话还是发邮件。老爷子的事当然也重要,但也最急不得。运筹决策的前提是情报与判断,而把握分寸则是制衡全局游刃有余最强有力的保障,什么都能乱惟独他不可以乱。
幸村呼吸一如既往轻缓沉着,微微闭合眼睛,五官精致,器宇高雅,无人欣赏也不减清韵非凡,一派贵族雍容范。只是他所思所想和高雅一点扯不上关系,具现化一点就是典型的耽于美色的主,满脑子都是会不会打扰周助休息啊,他那么浅眠,短信铃声都会吵醒的吧。可是不知会一声就更不现实了,不说不二会不会发怒,他自己就很想听到不二的声音怎么办。
幸村纠结地计算着那边时刻表,好死不死凌晨一点半。
又磨蹭了会儿,幸村给不二发邮件:“我到了。”像是试探,盯着手机可紧张了,比对着自家老爷子还提心吊胆。
回信很快,一个笑脸的图案,然后电话直接call了过来。
幸村眯眼盯了帘子一下,接起。“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呢。”不二强忍着困意,说话慢腾腾的,“我等你信儿呢,不然睡不踏实。”
暖流涌上来,幸村顿觉浑身轻松多了。“采访顺利吗?”
“嗯。全是套路,没什么亮点。”
听得出不二一点也不满意,即便累得不行也坚持着属于天才的挑剔,幸村不由笑出声:“之前你有看过他们的稿子不是吗?”
“看是看过,但怎么也想不到会那么刻板。”不二回忆着白天时候乏善可陈的采访过程,有些咋舌,“简直就是在照本宣科,那个主持人绝对是见习生。”
幸村:到底得多无聊,才让心性一贯包容的不二反弹成这样。“什么时候播放?”
“得过几天。”不二郁闷地开口说道。
“记得发给我。”
“……”既是对过去的访谈哑然无言又是对幸村唇齿间毫不遮掩的兴味不置一词。幸村不厌其烦再三强调,适当的撒娇和央求很快攻破不二心理,他恹恹地答应下来。
而说起这个,幸村就想起另外一档事。“你拍的照片我另存U盘放在你包里了,发现了没?”
“咦?”不二发出短促的惊讶声,尔后响起下床的脚步声。
“明天再看咯,又跑不了。”
不二一声不吭地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一眼扫到陌生的U盘,举起来在眼前看了又看,眼神格外晶亮。“我还惋惜好久了呢,精市,谢谢你。”
幸村:爱人的肯定什么的,十全大补丸啊,一秒神清气爽了有么有。
那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幸村等待一会儿,道:“上床了?”
“嗯。”
“那躺下早点睡吧。”
“……”不二沉默了一瞬,思索着要不要说家里电话的事,但最终只是轻轻应了声。算了,反正已经解决了不说也罢。
“那晚安了,我等等也会先补眠,再联络。”
“嗯,睡前喝杯牛奶。”
“话是这么说,可不见你哪次以身作则过。”
不二:轻言软语一下下会死吗?这种嘲讽模式一开特别想干嘴仗咋破!不二没好气地挂了电话。大半夜的,咱不奉陪,顺道拉了床头灯。
幸村迅速打开邮箱,发了个飞吻过去,另附爱你字样。
一边艳阳高照一边星光璀璨,不同的风景,同样的心情。
不二使劲儿睁大眼盯着虚空,眼中有着牵挂,而幸村低垂双目,压抑了无穷恋慕。
弗雷得力克庄园,近在咫尺,有着一场硬仗呢,只是刚刚靠近就一阵心惊肉跳,但危险示警不代表害怕,不确定万分也不代表不去做。
幸村精市的道路,二十一岁酷夏的天空下,如鹰翅飞扬,义无反顾地奔向前方。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
和马顿管家简单一个照面后,幸村宛然轻笑,错步朝书房走去。
花枝摇曳光晕潋滟,仆人脚步轻轻地路过,或年轻活泼或岁月留存的脸上不论是好奇还是恭敬都充满弗雷得力克式风骨气节,永远礼貌永远谦逊永远含着一股风雷不动的恣意,各类气势混合组成了一抹生机,焕发整座庄园数百年大家气韵。
“蛋糕红茶水果捞,厨房准备。查尔斯,负责卧室以及浴室最后一遍检查。”身后马顿管家井然有序发号施令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严谨而极富魅力。
随他话落,所有人动了起来。
不禁会心一笑,总觉得舟车劳顿后能得到如此无微不至的关怀很暖心。
不多会儿,便走进庄园中心建筑,刻有家徽的雕花大门徐徐打开又合上,彻底关闭细碎的动静。走廊一整面的落地窗照得进光拂不进热度,行走间风小微澜,凉爽宜人,恍惚,这就是阳光的味道似的,一片窗明几净四下无尘的感觉。幸村循着台阶慢慢向上,驾轻就熟地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威严的音色。
从容推门而入,景致变幻,一桌一椅色调如旧依然绰约相依相宜,与个人领域独霸的沉与稳融如一体,在它的设计者无奈逝去长达十几年的岁月里,诗情不但没有蒙尘,在精心保养下反而涵蕴愈加醇香,年轮加重思忆,攫其热望,日复一日宁静中深含魄力庄重中透出敞亮。
熟悉的布置里幸村与书桌后抬目望来的老爷子四目相对。
“外公,我回来了。”幸村清脆地道,微微一笑,“打扰到您了吗?”
“当然不会。”老爷子咧咧嘴,边慈祥地看着他边放下手中的文件,改为招手示意小外孙过来,嘴里不忘说道,“看上去瘦了点,玩得开心吗?”
“还算尽兴。”幸村一步一步上前,“王子很客气,客人很有趣,节目缤纷多彩层出不穷,差点不习惯呢。不过有拍到些不错的照片,期待和您分享。”薄薄的唇上翘起一丝愉悦的弧度,幸村注视着笑容和蔼一副专心聆听状的老爷子,眸光忽闪了一下,口气始终慢条斯理一贯随意,而距离也在逐渐接近,直到咫尺之遥,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乍变。
大幅度的表情变化,老爷子想不注意都难,但他不言不问腰挺如柏安坐如松,仍然笑眯眯的,静静看着他,仿佛毫不在意,又仿佛洞察世事,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答案揭晓,好像任何举动都格外多余似的。
幸村目现沮丧和遗憾,不知是针对哪方面,反正一瞬停滞后他轻柔的嗓音继续缓缓流淌开来,“可惜地点不那么合适,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特产。不过外公不嫌弃的话,我倒是潜海底摘了一截红珊瑚回来。”如同清疏的琴声,化露巧沾海棠枝,化风轻摇杨柳丝,语声狡黠,先抑后扬,补充那一刹尴尬,连带邀功兼行,无得意无低沉端得透着一股子凝练过的大气和情感浓挚。
这下老爷子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扬扬眉梢,打量他左右。
幸村神秘地一眨眼,伸手拿起桌边的电话,拨内线,马顿管家的声音通过线路直直传进老爷子耳朵,他兴味十足地静心旁观,而极短时间内一人吩咐一人应和,合作无间。
幸村挂了电话,手肘顺势支着桌面,手掌撑一半脸腮,歪着头,朝老爷子道:“马上就到。说来,绪方工作室这次获奖也有我的功劳,外公开不开心?”
老爷子点头:“超级骄傲。”
“那谈判呢,打算派谁去?”
老爷子挑眉,以考量后辈的口吻问道:“你觉得谁合适呢?”
幸村蹙眉无言,深思良久。
敲门声再次响起,打破岑寂。
“策划交与格雷斯亚。他会为弗雷得力克争取最大利益,而我,会放任。”幸村抿唇浅浅地笑了,“您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最近的人事调动很有意思。”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老爷子闻言颇觉欣慰。“依你。”他没说原本他是如何安排的,而幸村其实是知道的,格雷斯亚还入不了老爷子的眼,毕竟太年轻。策划方面能力是要的经验却更重要,能力不足可以提拔手下人集思广益以弥补,经验欠缺却不能凭空变出来。但无论如何幸村松了一口气,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