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如今的圣上还只是一个有些贪玩的孩子,八王爷又是有名的贤王,对皇位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圣上见过赫连乐吾的儿子也是很正常的,因此赵祯才会对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家伙有所印象,愿意重用。
赫连春水在床上安静的躺着装作一个喝醉了的人,举动并无异常,唯一的要求也只是在清醒后要了碗醒酒汤,还要了热水沐浴,之后就熄灭了烛火,未曾动过。
他不能乱动,不能出去给陆小凤添麻烦,所以他躺在床上就只能发呆,闭着眼睛想圣上此举的深意,想他的任务与接下来的做法和会牵扯到的人。
不过,太平王世子宫九为何会与其父太平王关系不好?太平王又是为何那么惯着宫九,哪怕儿子对他横眉也未曾在人前抱怨过,更是自妻子死后未曾续弦,十分深情。
“……该写一封信问问父亲。”他喃喃道。
他虽然知晓大概,其中隐情却是一概不知的,的确要问过父亲才行。
也不知道放空大脑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侍女惊慌的声音,高声喊着‘走水了’,这使得赫连春水直接坐起倾听声音来处。
半晌,他犹疑的想: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从书房那边传来的呢?之前他们可是特意被提醒了那边不要靠近!可他们未曾想要点燃书房……
书房向来是存放重要文书的地方,万一烧了平南王的罪证,那岂不是麻烦了?
虽然心中想要相信陆小凤,但是他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再者是平南王很有可能会怀疑他们,这使得他捋顺之后迅速翻身而起,穿戴好衣服,提着那把长/枪去抬了门闩拉开了门。
他这行动间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的眼睛已然不能再清明了,甚至流露出锋锐之意。想着陆小凤还未归来,他的心跳也加快了些许,实在是担忧败露后打草惊蛇,也会有负皇命。
之后的计划也绝不会有用得上的机会了。
……
苏梦枕未曾喝酒,自然也不会有喝醉一说,他当然也不在计划之内——若是为了这一别人也能够替代的计划伤了苏梦枕的身体底子,那才叫个得不偿失!
况且这都是他朋友的好意,他也乐得休息,袖子间的红袖刀显然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知晓自己应该早早入睡,可对朋友的担忧让他不能安然入睡,反倒是十分精神的在榻上直愣愣的躺着,在一片黑暗中无事可做。
尽管闭着眼睛,他却仍旧毫无睡意,不说赫连小将军,其他三人中数他最为担忧国家大事。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家教使然,亦或者是他想要用自己这残破的身体为这个世界留下一点谈资,成为那微弱却并不会轻易熄灭的烛火。
不论他这样的人是怎样被培养出来的,总而言之这样的情况他是没有丝毫的睡意。全身心都在被他们的计划所牵扯——他所学的教导让他比陆小凤看到的信息要更多,范围也要更广,眼光也是相对长远。
以茶代酒的苏梦枕真心实意的为深明大义的朋友们担忧,恨不得自己能分成好几瓣,把他们的任务全部都抢过来!
但是现在问题大了,甚至已经不是那个问题了!起火的方向竟然是书房!
苏梦枕的身体一直要求他早睡早起,不要过度消耗身体,只能将将养着,如今他被治好后赶路查案又这样熬夜,实在也是在挑战自己的身体极限,起身的时候有些快,竟然头晕了一下。
——晏亭终究是只能治好他的病,却不能补充他所消耗的血/肉。毕竟这与断肢并非是一种情况。
晚间睡不着,他还想着要推到茶身上,现在看来还是他自己太过紧张了。
在夜晚看起来异常形销骨立的青年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在缓解着头晕与疼痛。他拉开门,与隔壁同样出来查看的赫连春水对上了眼神,本想往外冲的小将军意外的体贴人,他看过来小声问:“不舒服吗?”
他一时愣住,赫连春水便又道:“晚些让晏神医替你瞧一瞧?”
苏梦枕这才回神:“不,不用了,不过是没有休息好罢了。”
他实在骄傲,能自己挺住的就不愿意让别人来解决,就连这时候都是冷淡的,只眉眼微微低垂,便挡住了眼中情绪。
赫连春水看他的目光中全都是了然,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颔首压低了声音问别的:“计划中的确没有火烧书房……对吧?”
苏梦枕感到好笑,他轻声肯定道:“的确如此。不过……”
他瞧着赫连春水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而好奇,终于还是放过了他:“大抵是确认了书房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文书?”
他所说的重要的文书:主要指的是没有勾结证据的文书。
隔壁的陆小凤一直没有出来,已经有护卫在犹豫要不要上前了,目光在门口与窗户巡梭,瞧着有些疑虑。
……事实上陆小凤也的确不在屋子里,若是被发现了不在,怕是王爷表面上给了赫连春水面子,却立刻就要暗中转移兵力与证据了。
晏亭在计划中是去放火的,烧一处并不紧要的地方,既能引走一部分人制造慌乱,又能给陆小凤打掩护。
但,为什么要烧书房啊?!
怎么办?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脑子飞快的转动,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与其让人徒增疑心,不如自己人去探一探,至少还能打个掩护。
赫连春水蹙眉思考了几息,在苏梦枕的目光下走到隔壁晏亭所在的屋子门口,敲了敲门:“晏亭?”
一片静寂之中,护卫们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护卫们的眼神变了,从些许怀疑逐渐变得十分怀疑,仿佛下一息就要破门而入了。
眼见他们的目光变得不善,赫连春水心中居然没了底,本觉得不会有问题的环节出了问题,实在令人忧心。
可晏亭的轻功实在出色,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问题。
就在他的心跳已经如同擂鼓的时候,在这长久的静默后,门响了。开门的正是晏亭。
他打开门之后,抬眼看向有些紧张的赫连春水,悄悄的向他微微眨眼,让他不要过于担忧。
况且,那火的确是他放的。
他在陆小凤偷偷离开之后,也很快离开了。他也喝了不少的酒,因此这的确会给人以先入为主的想法:喝醉到烂醉如泥的人怎么会有出去干坏事的可能性?
他只是被哄得喝了半碗醒酒汤,连热水也没叫,就躺上榻假装入睡了,被子还是苏梦枕给盖的。
在他人眼中的晏亭已然安然入睡,实际上他很快离开了房间,去了书房。平南王其实是真的很忙,只是今日家中有外人,有些事情终究是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他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只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所以,晏亭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去书房探了探,一翻全然都是没什么大用的文书,其中竟然有许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没找到什么暗格,他就找了个地方开始烧,保证烧掉的都不是重要的东西。
——况且等这火被发现,都不一定能烧到文书,因为是先从杂物开始烧的。
他走之前注意复原了文书,还看了眼守卫,知晓他们都醒着,就很放心地离开了。
这一回他实在是‘牺牲良多’。
恐怕两个月前的晏亭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好像自从认识了游龙生以后,事情都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可好在也算是件好事,不然不用师父制裁,他自己都要无颜了,毕竟只有他们门派剑修……是有狠心与大无畏的才能习的。
也只有他们,会毫无条件的以天下人的安危为己任。
晏亭早有此觉悟,只是没想到在小世界里,自己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为此努力。
言归正传,他在点了火之后立刻就回来了,可陆小凤那边不是。等走水的消息传到王爷那边,他才能进入卧室一探,因此晏亭才算着时间,稍稍晚了一些出来。
其实他一直都是清醒的,还在门前等了很久。
而如今也差不多该去叫陆小凤所住屋子的房门了,他们再不自己去,护卫恐怕就要冲上来了。
而另一边,平南王也已经在查看书房的损失,他发觉几乎没有东西受损,猛然反应过来掉头就往回走!
他用上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往回赶,用没学会的轻功的提气功夫加快脚步,终□□速赶了回去,他大声的问四周的守卫:“可有人进来?!”
“回王爷的话,未曾见过。”
平南王满意颔首,又很快直觉还是有什么不对,自己冲到了门前,按住了门,瞧那架势,显然是要推开——!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的确有人在房间里。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那今日来做客的陆小凤,他刚翻出平南王勾结他人的书信,而伪造的书信还并未完成。
门一开,平南王冲进来就能看见他。正是如此紧要的关头,陆小凤的心跳如擂,耳边轰鸣,手也有些抖。
——他目眦欲裂:门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