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岚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白帝，低头不语。
鸿钧等了他一会，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微风的响声。
涂山岚张了张口，嗓子那一下子没有发出声音，他闭上眼，鼻尖轻抽了一声，又努力开口，发出的声音却变成了小小的颤音：“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无视这里发生的一切，你明明可以选择带着众神回家，为什么要选择留下来送命？”
鸿钧头一次看见涂山岚的眼泪，竟一下子看呆在了原地。
“你知道吗，在诸神之战前，我问过所有的先天神祇，没有得到退缩的答案，一个都没有。”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我们在这世界活了那么久，対这儿所有美好的眷恋所至吧。”鸿钧笑着，“你不用自责，谁也想不到万妖之心的异变会引发魔君之力，死亡和消融也并非代表结束，或者只是这个世界用另一种方式来挽留我们。”
涂山岚脑子一片空白，麻木得坐在原地一声不吭，像个丢了魂的精致人偶，眼神空洞，眼泪却不受控制一般，扑簌簌得往下掉。
鸿钧叹了一口气：“小岚，打起精神来，我之所以让徒弟告诉你所有的先天神祇都回到家乡了，就是不想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如果你打算这样一蹶不振，那么，我会很难过。”
他忽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令人心疼的乞求：“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他扑哧一声大笑起来，“你这个样子，会让我错以为是自己赢了星君！”
“……”
眼见涂山岚的泪水又哗啦啦得落下来，他急忙摆手道：“开个玩笑拉，我岂是那么放不下的人，输了就是输了。”
“那么，再会了。”他亲了亲涂山岚的额头，“我的小狐狸。”
……
“方才那道白光就是从这儿消失的。”欧阳浔月带着连芜夜顺着白光降世的方向寻了过来，“你确定那道白光是陛下发出的？”
连芜夜回道：“我跟了白夙臻上千年，自然熟悉，绝対不会看错。”
“也不知道郡主跑哪里去了，找了那么多地方也未曾见到她。”
“何必管她。”
欧阳浔月回头看了眼态度冷淡的连芜夜，说道：“自从我们进了这幻境后，郡主可是一直将连将领你当作最信赖的伙伴，连将领如此対她，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连芜夜停下脚步，忽然阴恻恻笑了起来：“欧阳，王骁骁可是毫不犹豫得杀了薛离臣呢，你却还在为她着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什么菩萨心肠！”
“连将领这是打算対我开诚布公了吗？”欧阳浔月看向他，眼神不再柔和，“怂恿王骁骁出卖身体去换兵器的，就是你吧？”
“既然我们已经是合作关系，那我也没必要跟你隐瞒。你说得没错，的确是我怂恿她的，不过，说到底，还是她太傻，她总觉得小青蛇是靠身体上位，所以非常不甘心，随便挑拨几下她就真的去做了。”连芜夜不慌不忙道，“不过相比薛离臣，最初开始我更希望死在她刃下的是你。可没想到，薛离臣居然愿意为了你挡刀。”
“你觉得我対你更有威胁？”
“心机深的家伙，我能感觉得到。你总是装作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其实不过是在伪装罢了。”连芜夜不客气道，“只是，现在想想，意外淘汰了薛离臣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家伙不像你这么聪明，不会轻易跟我结盟，而且还会傻乎乎得千方百计护着那条小青蛇。”
欧阳浔月笑了笑：“你确定我不会也护着青婴兄？”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対妖后这个位置并不感兴趣，能让你有非分之想的，是薛离臣才対吧。” 连芜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与其说你来参赛，倒不如说你是为了阻碍薛离臣获胜而来，你很在乎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总想要保持那个美好善良，无可挑剔又万众瞩目的完美模样，让他为你感动为你疯狂！甚至为了迎合薛离臣，対那条小青蛇虚与委蛇，以此博得薛离臣的好感。如今你的意中人已经如你所愿被淘汰了，你更不用顾及他的感受了。”
欧阳浔月站在原地，像被揭穿心事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时候不借机铲除你的情敌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机？”
欧阳浔月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视连芜夜的眼睛：“……只不过是个幻境，谈何铲除？更何况，假若青婴兄当上妖后，我不是一样少了情敌。”
“哦？所以这也是你尽心尽力想要助他的理由之一吗？”连芜夜瞥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声音里满是蛊惑，“不过，你想一下，即便那小青蛇坐上妖后的位置，你的薛离臣还会一辈子想着他，念着他，即便最终你们俩走到了一起，在薛离臣的内心深处，依然対另一个人念念不忘……今后他和你牵手，接吻，上床，脑子里却把这一切代入另一个人，甚至以他这般不羁的个性，将来无视伦理纲常，背着陛下和那小青蛇偷情……”
“够了！别再说了！”欧阳浔月大声制止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帮我在幻境中杀了他，我就帮你在现实中杀了他，彼此永绝后患，让你的薛离臣今后就只守着你一个人，如何？”
连芜夜笑得颇是笃定，就如同他蛊惑王骁骁时候一般。
“连将领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我帮你在幻境中杀了青婴兄，三甲就变成了你、我和郡主三人，郡主这般模样无论进不进三甲陛下都不会看她一眼，而我在幻境中杀了他最爱的人他必然迁怒于我，绝不会让我来做妖后，那这妖后的位置想必也只有你来当了。”
“当不了妖后，这不正如你意？”
“……”
“只要我当上妖后，不但答应帮你铲除情敌，焱华宫的大门也将为你们敞开，今后你和薛离臣也可以平步青云，我还会请陛下亲自为你们赐婚，让全天下都知道薛离臣是你一个人的，而他也将日日夜夜与你为伴，永远都拜倒在你身下……”
欧阳浔月淡笑了下：“没想到连将领身为响尾蛇妖，不但视力和听觉超人一等，连洞悉人心的本事也如此厉害，看来我想不跟你合作都找不到理由了呢。”
“你是聪明人，自然容易想明白利害关系。”
“自打进了幻境之后，连将领一直沉默寡言，原来早已步步为营。”欧阳浔月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那现在可以告诉我，王骁骁临走前，你跟她说了什么吗？”
“我告诉了她小蛇妖所在的位置，让她先去为我们‘探路’了。”连芜夜转身看了一眼前方，“不过，那地方既然出现了白夙臻的妖芒，想必是那小蛇妖又福大命大躲过一劫。”
第99章
涂山岚正背着昏迷不醒的小白打算离开, 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连芜夜和欧阳浔月，两人看到他身后背着的少年白帝皆是一愣，连芜夜急忙上前查看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他已经没事了……不过, 他现在还不是你们认识的白帝，你们喊他陛下会吓到他。”涂山岚有些疲惫得说着, 他说完之后，发现连芜夜一门心思都在小白身上，而欧阳浔月却有些反常得盯着他。
“我来背他。”连芜夜从涂山岚背后接过依旧昏迷的少年白帝。
涂山岚没有拒绝，将小白交给了连芜夜, 这之后他左右看了看, 发现那个总是粘着欧阳浔月的小蝙蝠居然真的不在，想起王骁骁说的话，他忍不住皱眉问道：“薛离臣呢？”
欧阳浔月眼神游离了一下：“离臣兄为了救我，挨了郡主一刀，然后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不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王骁骁她怎么会？”
“青婴兄, 别再问了, 这事关一个姑娘家的声誉，越少人知道越好。”欧阳浔月阻止涂山岚继续发问, “离臣兄已经被淘汰, 剩下我们四个，必须要继续比下去。”
涂山岚回头看了眼密林深处：“王骁骁被小白咬断了右手, 刚才一片混乱下又被打中不知道现下如何。”
“那我去寻她, 你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我找到她就把她带过来！”话落, 欧阳浔月就急急忙忙跑开了。
涂山岚见状干脆坐下来休息，他浑身累得不行, 连芜夜见他不走了，看着他说道：“你该不是打算在这落脚吧，陛下何等尊贵，岂能让他在这种地方屈尊！”
涂山岚靠在树上，手都抬不起来：“我太累了，完全走不动了，你带小白找个安全些的地方养伤吧。”
连芜夜冷笑了一声：“我可不会因为你的谦让而感激你，反正凭你也救不了他。”
话落，连芜夜抱着少年白帝自顾自离开了。
眼见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老君伞不解道：“你放心让那条响尾蛇跟白帝独处了？”
“他不会伤害小白，何况，我现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小白……让我缓缓吧，这个幻境已经让我无力承受了。”他靠坐在树下，整个人消沉得不行。
……
欧阳浔月凭着记忆来到了白芒发出的地方，果不其然发现了王骁骁握着青铜短刃的断臂，他取走断臂紧握的短刃，又继续在周围寻找王骁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