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怜心脏重重一跳,顷刻间视线天翻地覆,池边昏黄的灯光和水波混杂在一块,黑发和金发纠缠沸腾,粗糙的指腹同白皙的肌肤相称,心跳被淹没在沥沥的水声中,透过骨头直接传进了耳膜。
咚咚……咚咚……咚咚……
禅院甚尔轻易挣开了加茂怜的桎梏,顺手反剪住对方的胳膊,掌心捂住了他的口鼻。
“会呛水哦。”男人提着少年的下巴,将他拉出水面,语气间充满了恶意,好像在戏弄他,下一秒又将人推进了水中。
常握武器的指节上布满了茧子,他故意用粗粝的指腹重重捻过加茂怜的唇瓣,剐蹭脆弱的皮肤,直到撕扯出点点血珠。加茂怜感到了疼痛,用力地挣了一下,被男人用膝盖抵住背心,彻底压进了池底。
他的指尖从唇角滑到颈部,在少年凸起的喉结处打转,紧紧摁住他动脉的位置,感受对方在水下挣扎的惨状。
温泉的池水是不断循环的,赤血操术不能用,加茂怜非常谨慎,不会傻到在这种地方留下自己的血迹。而火焰——就算孔雀瞳的火能够在水下燃烧,也是在燃烧加茂怜自身的咒力,除非他把这锅池子煮沸,否则基本伤不了禅院甚尔。
再强大的法师,在蓝条被锁的时候,遇见坦克型狂战士也无能为力。
命脉被人捏住,加茂怜全身都绷紧了,在禅院甚尔将指腹碰到他唇角,并试图往里钻的时候,少年心下一沉,张嘴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指头,牙口非常尖锐,犬齿一下就刺进了指腹中,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他听见禅院甚尔嘶了一声,骂道:“又来这招,你真是小狗变的么?”
男人松开加茂怜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脸颊,示意这只金毛小狗住口。
加茂怜在水下无声地呸了一口,翻身而起,抬手握拳,直冲男人英俊的脸蛋而去。
禅院甚尔举起小臂,挡住了少年的攻击,又在加茂怜伸手碰他手腕的红绳时飞快地拽住了他,“打不过就用武器,好卑鄙。”
“和你打架还要考虑卑鄙不卑鄙吗?”加茂怜出言讽刺,顺势向男人扑过去,以掌作刀敲他的狗头。
然而就在他下手的某个时刻,禅院甚尔忽然一滞,没有抵挡的动作,就这么硬生生地接下了一掌砍刀。
加茂怜听见他脑袋上咚的一声脆响,愣了愣,差点以为自己把这家伙真的开瓢打成傻逼了,可下一刻,他面色微变,才惊觉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坐到了男人的腰上。
“……”
“……”
汹汹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加茂怜同禅院甚尔错开视线,他尴尬地想要退后,才挪了不到两公分,就听见禅院甚尔在他头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手掐住了他晃晃悠悠的腰部。
“别动,小鬼。”甚尔咬牙切齿,黏腻的液体从他的黑发深处淌到了太阳穴上,沿着他的眉骨往下落,滴入热滚滚的温泉池中。
加茂怜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关注这家伙满头的鲜血,还是关注某个膈应人的地方。
他屏住了呼吸。
敌不动,我不动。
禅院甚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加茂怜确实不动了,但晃眼的皮肤就在他面前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发梢的水还在不断地往下淌,像指路的动态标记,从眉眼到唇角,从喉结到锁骨,从锁骨再到……
加茂怜则盯着男人头上源源不断的血水,恍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禅院甚尔头上的血不要钱似的流,非常触目惊心。
“你……”加茂怜刚开口,蓦地呼吸一滞,惊愕地看着禅院甚尔,“你这混蛋怎么越痛越兴奋?”
“……”男人脸色一黑,看起来很想反驳他因果关系不是这么算的。
加茂怜顿了顿,迟钝的情感神经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你之前说转移注意力也是因为这个?你不会真对我——”
他皱了皱眉,脸上不知道是不解还是嫌弃,总之态度非常让人火大。
禅院甚尔两腮微微绷起,唇角拉成直线,干脆地冷笑一声,“是啊,我对你有欲望。”
加茂怜怔在原地。
虽然他和禅院甚尔有过一段,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两人对同性不感兴趣,第一次见面那晚纯粹是情绪上脑,为了发泄而发泄。之后男人的调戏他都当做挑衅在看,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你没发现吗?”禅院甚尔恶劣地凑近了加茂怜的耳畔,声音像毒蛇钻了进去,“我早就想■你了。”
他指尖沿着腰线往上摩挲,触碰到的皮肤仿佛爬上了一群蚂蚁,加茂怜猛地起身,翻上了岸。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肾上腺素激增,当场就想杀一百只咒灵平复自己如过山车般起伏的情绪。
加茂怜抿了抿嘴,背对着禅院甚尔默默地套上短袖衫,怕自己回头再看一眼,就忍不住杀人分尸毁尸灭迹。
禅院甚尔靠在池边,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对方穿上了鞋,脚步声逐渐远去。
男人烦躁地抓了把脑袋,鲜血沿着手肘往下淌,很快染红了他周围的池水。
这小鬼下手真没个轻重啊。
·
委托人不知所踪,加茂怜却根本没有心情追究这件事,第二天回去的路上,他和禅院甚尔没说超过十句话。
等傍晚到了东京,禅院甚尔将他送到公寓楼下,加茂怜思来想去还是说了一句“再见”,就要拉开门下车。
“等一下。”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加茂怜一愣,回过头,见对方指着后座上的防尘袋,“拿走。”
加茂怜瞥了一眼承载着他耻辱的十二单,迷茫地张开嘴,“啊?”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禅院甚尔侧目,眼里带着不咸不淡的情绪,“拿走,我又穿不了。”
他甚至还说了个冷笑话,加茂怜不由自主地去想象禅院甚尔穿十二单的模样,被恶寒到蹙起了眉。
“你可以卖掉。”加茂怜显然不想和这玩意有任何瓜葛了。
禅院甚尔深深地看了加茂怜一眼,唇角勾起一个轻佻的弧度,“我拿着怎么可能卖啊,我得睹物思人——”
“闭嘴,我拿。”加茂怜迅速打断对方的虎狼之词。
他抱着一大袋衣服转身下车,禅院甚尔摇下车窗,慢悠悠地说:“下次见,小鬼。”
加茂怜顿时汗毛耸立,心想这辈子还是别见面了。
禅院甚尔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说完就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串无情的尾气。
加茂怜刚刚回到家,委托金到账的短信就来了,他瞥了一眼,紧接着非常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的账户里多出了两千万资金,远远超过当初约定好的金额。
他给禅院甚尔发了个问号过去,对方似乎在开车,很晚才回了一句——
【报酬】
说了跟没说一样。
加茂怜看着这两个字好半天,捂住胸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现在连看见对方发的信息,都有一股强烈的想宰人的冲动了。
第36章 36
夏休结束, 第一天就是开学测验。
加茂怜的暑假被禅院甚尔压榨得只剩下了五天,他报复性地熬夜玩游戏,导致开学这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还没睡足两个小时, 浑身上下包裹着浓重的低气压,脸色又臭又冷,充满了对开学的怨念,到学校后都没人敢惹他。
好在一整天都是考试不需要多少社交需求, 他一边困得打哈欠, 一边奋笔疾书, 班主任柊一飒监考时瞥了少年好几眼, 总觉得这家伙随时都要困死过去。
加茂怜考完试脑袋更晕了, 一晕就不怎么清醒, 路过柊一飒的时候顺手捏爆了一只癌症咒灵的脑袋,连一点儿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柊老师看着加茂怜抬手在他面前一挥, 然后身上忽然轻松了起来, 好像缠绕多日的阴霾瞬间消散, 心情拨云见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刚想喊住少年, 对方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单肩背着书包很快就离开了教室。
加茂怜烦躁地扫视了一遍校区, 他就一个多月没来,大大小小的诅咒如同附骨之疽,在教学楼里安了家。
学校果然是负面情绪最大的出产地之一, 不知道是哪些高中生的怨气有这么大, 满建筑都是臭虫。
加茂怜一路走一路捏咒灵脑袋, 动作就像在捏防震塑料布上的小泡泡, 川上富江带着她的后援会路过走廊, 看得心惊胆颤,总害怕加茂怜一个不清醒就把她脑袋掰了。
少年绕着学校走了一圈,总算把阴暗角落里那些虫子都除得差不多了,他是那种个人领地感很强的人,总是要把这些做完才感到踏实。
加茂怜刚走出校门,就感到一束突兀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视,对方似乎根本没有隐藏自己赤.裸裸的打量,目光没有恶意,而是一种好奇。
加茂怜刚开始以为是学校里的同学——毕竟刚开学那会儿他也天天经受这种待遇,后来同学们习惯了,好奇的目光也就少了许多,但还是时不时会出现。
因此他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提起书包去学校对面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冰咖啡,准备让自己的脑袋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