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茶茶愣是在察觉到谎言和难过之后,根据自己刚刚提出的内容推断出惠“不会再有以后”的事实。
茶茶傻了眼。
她抱着惠借给她玩的小皮球,看了看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的津美纪,又呆呆盯着惠看。
茶茶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又缓慢闭上。
女孩又小声的提出了几个约定。
[我明年也要去惠哥和津美纪姐的小学,以后就能一起回家了。]
[我们一个五岁一个六岁一个七岁,以后都可以在一所学校呢!]
惠无一例外的点头答应。
……也无一例外是让双方难过的谎言。
茶茶被这一认知打击到神情空白,她的大脑本能的得出了答案,以至于让她心情越来越低落。
最后无助的悄悄跑来找咒灵先生。
她不想要哥哥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呢?他们不是家人吗?哥哥不是很喜欢这个家吗?有什么麻烦不能说出来一起解决呢?
曾经一度在鹤见家孤单过的茶茶,对每个家人都不想要放手。
咒灵先生沉默的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将人抱起来,然后陷入了沉思。
“惠是自己想要离开的吗?”
“惠哥才不想!他一点都不想!”
茶茶牢牢搂住父亲的脖子,吸了吸鼻子,小声且坚定的说。
“那我明白了。”
咒灵先生把自己的额头轻轻靠在女儿的额头上,神情颓废的他声音低沉:“别担心,茶茶。”
。
离开?
还是一个人离开?
惠那孩子才六岁,他能去哪?
这其中必然是有一个起因。
茶茶不知道那个起因,她直接分析出了结果。
而卯生需要做的,则是解决那个起因。
沉默的咒灵先生的确尊重每个孩子的想法,但那仅仅局限于小孩在成长过程中自然而然遇到、产生的烦恼。
被“胁迫”出来的想法,显然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惠是真心想要离开,咒灵先生会有些难过,但绝对不会阻止。
但如果惠不愿意……就没人能够带走他的小孩。
谁都不可以。
当然。
这个愿意,得是发自内心的愿意,而不是口头说出来的。
把茶茶哄好放出去的咒灵先生再度回到厨房。他面无表情的思考着,在握刀切一份生肉的时候不小心把砧板都切断了。
他顿了顿,看着手上裂开的砧板和略微秃了的菜刀,面不改色的换了一把。
。
咒灵先生照常煮好了晚餐,和小家伙们一块坐到餐桌上。
在家里的人多之后,声讨咒灵先生不吃饭的声音就多了起来,拗不过他们的卯生也渐渐开始拾回人类的习惯。
日常氛围似乎没什么变化。
晚饭后。
津美纪主动帮卯生洗碗,而茶茶黏着惠不放,惠只能被拉着陪茶茶看动画片,等津美纪和卯生洗完碗筷后,一家四口就一起坐在电视机前。
到了晚上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三个小孩也是一如往常的被茶茶拉到了大人的房间里,听了三个故事才被赶去睡觉。
卯生一整天都没有去找惠谈话。
他在等。
如果惠想要离开家,一定会主动和自己说。
那不是个会玩失踪、让人担心的孩子。
所以卯生给他充足的时间,让伏黑惠想清楚之后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
在卯生讲完睡前故事,挨个送小孩回房间之后没多久,他的房门就再度被敲响了。
卯生:“请进。”
穿着咒灵先生新买给他的睡衣,黑发小孩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摆,拉开门把站在那。
支支吾吾的小家伙睁着绿眼睛看向大人。
“卯生先生……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
惠在心底打了无数的腹稿。
为了不让温柔的卯生先生担心,一定要把自己的事情尽可能平静的陈述。
——我会生活的很好,那是个非常优越的环境,所以我执意要离开去那一边。
必须……要表露出这样的消息才行。
然而开口的时候,伏黑惠还是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凉的。
他看着大人总是温和又认真的暗沉红眸,声音在喉咙里卡了好久。
在这个家,从来不会有人因为年纪小就被忽视意见。
因为这个家唯一的大人总是会很认真的倾听每个人的话。
惠突然就感到了恐惧和慌乱。
——如果开口的话,就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了吧?
就真的要离开有津美纪、有茶茶、有全世界最好的咒灵先生的家。
……离开这个他只有梦里才见过的,最温暖平静的家。
伏黑惠僵硬到最后,还是开口了。
语气正常,听不出心底半点的冰凉。
“卯生先生,我父亲那边的亲戚找到了我,近期打算把我带回去了。”
“那是个咒术师家族,有钱也有权,我拥有术式,能在那里生活的很好,但他们不会接受看不见诅咒的普通人,所以我没办法带津美纪一起去。”
“他们大概就是这段时间来接我……卯生先生是咒灵,被发现会很麻烦,所以我想明天开始就回到旧房子去住,直到他们把我接回去为止,我会和他们说我的继母把津美纪也一起带走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去学校核实津美纪的情况,毕竟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津美纪就拜托卯生先生你照顾了,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惠说完认真的欠身,随后低着头,不敢再看咒灵先生的眼睛。
一秒、两秒……
到底过去了多久呢?
惠感觉无比煎熬。
直到他终于听到了大人的回复。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咒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微哑,带着点了然的味道,“我知道了,惠。”
对方回答在惠听来,就像是宣判的锤音一样。
他一声不吭。
惠已经把全部力气都用于控制住自己酸涩的眼眶。
“那我现在就回房间了,晚安,卯生先……”生。
“禅院家的人,想要把你抢回去。”咒灵先生下一句话,打断了小家伙未说完的句子。
他接着说:“……而你不愿意回去,所以我明白了。”
惠愣住了。
他骤然抬头,绿眼睛睁的圆圆大大的,看起来有点呆。
咒灵先生把小小的孩子抱进怀里,接着用一只大手揉乱的小家伙本来就有些翘起的黑发。
惠张了张嘴:“我……”
咒灵神情平静,骨尾巴咔咔的移动着,最后停留在了脚边,“你的求助,我们都有好好听到啊。”
茶茶听到了。
我和津美纪也听到了。
咒灵先生抬眼看了看房门那边,鬼鬼祟祟的两道身影探出来——像偷摸着的小猫小狗。
卯生没拆穿。
而惠愣愣的窝在大人宽大结实怀里,听着咒灵沉稳有力的心跳,再也没能控制住的红了眼眶。
他声音带上了软乎的哭腔,“为什么……”
“[十种影法术],那是你的术式的名字,恰好也是[禅院家]最强的祖传术式。”
卯生双臂圈着小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从第一次见到你的式神时,我就猜到了。”
[鹤见家]在卯生生前那一代,是最繁荣的一代。
那个时期的[御三家]没有继承了祖传术式的后辈在,因此反而是[鹤见家]因鹤见卯生一人而独大。
他的术式没少被人拿来和[御三家]对比,[御三家]的祖传术式,他也听得不少。
[鹤见家]也有记录,虽然记录内容不多,但一些特征情报和基础能力却是有的。
像加茂家[赤血操术]的运转方式,五条家[六眼和无下限]的能力范围,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的特征……这种流传了千百年的古老术式,不少有一定历史的咒术师家族都有对其的基础情报。
所以卯生才会在第一次见到惠的式神时,就恍然猜测到了真相。
只不过卯生从来都不在意而已。
惠就只是惠而已,不是什么术式的附着品。
在他眼里,惠和茶茶、津美纪没有任何区别。
但显然,其他人不一定会这么想。
好比以术式至上的禅院家。
卯生一点也不怀疑当惠的存在暴露后,会被那个家族的人强行带走。
所以平日里他只让惠在家里喊出式神,在外如非必要,不要召唤。
不过,到底还是被找上门了吗……明明是流落在外的外姓子,惠是被谁告知了禅院家?
卯生不清楚,这一点惠没说。
不过这不妨碍咒灵先生处理问题。
“找到你、把禅院家的事情告诉你的那个人,是怎么和你说的?”
卯生稍稍松开小孩,和他面对面:“禅院家会给你最好的待遇?吃喝不愁?被当做小少爷一样照顾着长大?”
“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并没有错,但他有和你说过别的吗?”
“御三家是崇尚实力的地方,你毫无疑问会辍学,然后从现在六岁开始就被迫训练,尤其你还是式神使,不管是为了调伏新的式神还是近战,这一点都会被加重弥补,因此每天都会很辛苦,还要经常去和诅咒接触,并且还可能面对诅咒师的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