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放开我,你这混账,你不知道我要睡觉吗?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上了他的唇,一根温热的玩意儿打开了它们,刷过自己的牙齿,深入口腔。某种液体……
喂,你到底在干什么!不要那样对待我!
没人听得见他心里的呐喊。一股带着特殊气味的水流顺着那根灵活的东西灌进了他的嘴。对方的唇依然紧紧贴在他的唇上,长久不肯分开。
魔药。
这是魔药。即使失去了大部分知觉,作为一个资深魔药大师,西弗勒斯还是能够轻易分辨出生血剂的味道。
到了这个世界还需要魔药吗?
也许吧……就算是梅林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幻影移形。”
这是咒语吗?是的,又一次空间扭曲和旋转。
今天,阳光,晨风和鸟鸣唤醒了西弗勒斯。他依然被那个人抱在怀里,如果这里是地狱,那么他似乎不太可能被钉在冰柱上遭受地狱恶犬的毒液和腐烂了。
真是令人失望。
西弗勒斯迷糊地回忆,自从恢复知觉以来,那种扭曲的感觉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除此之外,他们似乎还走了很长的路。走路的时候,那个人一直抱着自己,他听到过喘气的声音,但是那人一言不发。
他们肯定已经不在船上,只是,西弗勒斯不记得他们坐上过火车。
阿不思,你又骗我,这里根本就没有火车。
如果有过多次幻影移形,那么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这个地方恐怕超出了他的想象。
身边沉默的人,除了咒语之外什么也没说过。
第3章 沉默的人(三)
这一次,西弗勒斯意识到自己被放到了一片粗线条交织的地毯上。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辨认路径和自身所处方位的努力,任凭对方一天天把他带向更远的地方。他不再指望有火车来接他们,甚至离开黑暗河流上的船只都已经很远。他只知道他们一直在行走,每天晚上,那人会给他例行地使用清洁咒,梳头,用舌吻的方式喂下魔药——不止是生血剂,也有治疗内伤和补充体力的魔药——然后长时间地抚摸他的脸和脖子上的伤口——这个无聊的家伙。
白天和晚上有规律地交替,这个地方很正常,他觉得对方念咒语的声音有点耳熟。
但他无奈地发现,自己记不起来那是谁了。
被遗忘的东西越来越多,外表和大部分器官都还处在昏睡和修复状态的男人只好把仅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身边的事物上。
这地毯远远说不上编织精细,跟马尔福家的地毯没得可比,但是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被一条条拨到了身体底下,他被小心地放平,挪正头部。然后,对方开始解去他的每一件衣物——长袍,腰带,衬衫,直到内衣——动作极其轻柔,生怕受伤的躯体再留下一点点痕迹。
这又是……什么情况?
衣物好像都已经被去除,身体不再有任何束缚,虽然尴尬地想到自己正在被一双眼睛注视着,西弗勒斯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一种冷凉的,非常淡却富有穿透力的香气,透过舒展的皮肤汇入五脏六腑。
他基本可以确认身边是一大片草本植物,被垫在身下的大概是它们宽大的叶子,带着水雾,而且肯定有些下垂的花朵接触着他的身体。他试着用皮肤感觉那些部分,从能够碰到的部分来看,厚实的花瓣很像百合,柔韧而润滑,然而只是如此,还不能确定其品种。
百……合。
他试着张了张嘴,想唤出点什么,可是却记不起该说的话。
百……合……
他重复了这个动作,试着能不能记起些什么来……他有说出话来吗……目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西弗勒斯不知道是否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百……合?
某种红色与绿色的组合好像从眼前飘过。他的双唇在蠕动着,然而要说的话却总是到不了嘴边。
一定有什么不对。在他的潜意识里,“百合”似乎不应该生长在地狱里吧?
接着就有一道奇怪的闪光在面前掠过,百合消失了,不过接下来一切又恢复正常。的确很舒服,循环系统的损伤在这种植物奇妙的香气作用下慢慢修复,但这十分消耗仅剩的能量,西弗勒斯不得不又一次昏昏睡去。
一双胳膊从侧面伸了过来,把他惊动了。
那些百合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有人在他身边小心地躺下,胳膊收紧,他的身体就被拉了过去。
他似乎没有觉察到对方的衣物——两个人光滑的肌肤毫无间隙地贴在了一起,于是这一点完全可以确定。
他已经被挪进了另一个人手臂形成的空间里,冰凉的指尖在他沾满了水雾的背部缓缓游走,唇上突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那人呢喃地说出一个好像是名字的词来。
“西弗……”
很多天以来,西弗勒斯头一次听见那人说出咒语以外的话……这是在叫他吗?
谁知道呢——他的每个部分差不多都被磨蹭,被抚摸,被禁锢在对方手臂和身体的间隙里,不时还被亲吻。他没法反抗,全身无力,眼睛睁不开,四肢也动不了——旁边的确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有点冷。
那人忘了给他下保温咒。
或许真的不是地狱,这恐怕也不是天堂——没有每天穿透血管100次的冰锥,没有前来啄食被绑在悬崖上囚犯肚肠的怪鸟,只有身边的这一个,好像完全以贴近他的身体为唯一目的的人。
简直没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失望的了。
第4章 沉默的人(四)
他们没有再继续往前行进。
等西弗勒斯明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至少已经在那个人的怀抱里度过了第三个夜晚。
好几天过去了,他依然躺在原地,一点也没有挪动,垫在背后的叶片都被体重压得紧实了,身边也被那个人睡出了一个明显的空间。他相信那人是为了让他在此接受那些植物的治疗作用。
那些植物很有效果——西弗勒斯休息了几天之后,精力已经慢慢地回到了他身上,萎缩的肌肉开始强健起来,被蛇毒破坏的内脏正在打算重新运作,他甚至有能力进行思考。
如果是这样,他身边的这些植物只可能是——瑞芙黛尔。
一种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植物。据古老的书籍记载,这种植物的花有六片金色的花瓣,和百合花非常相似,其中生有七只白色的花蕊,但它的花粉是特殊的黑色,根茎低矮,叶片十分宽大,所以不可能把它和普通的百合混淆起来。
这种植物仅见于某些被魔法保护的高山洞穴,具有神秘的解毒和治愈效力,相传它能够治疗任何损伤,甚至能够起死回生。但它也是全世界最名贵难得的魔药材料之一,因为瑞芙黛尔只要离开生长的山洞就会马上枯萎而失去药效。
即使作为英国最顶级的魔药大师之一,西弗勒斯也从未见过这种植物,包括压制标本。
重要的是,英国自古就不出产瑞芙黛尔。
西弗勒斯试图查看这种神奇植物的努力又一次失败了,心脏的搏动渐渐有力,新生血液强烈的撞击使他累得无法动弹。瑞芙黛尔——尽管是传说中的仙草,但是魔药大师正确地认为,没有任何治疗是不需要代价的,而这种重生式的治疗往往意味着未曾预料到的代价。他很有把握,被纳吉尼袭击之后,他可以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还能活着。
就像他再也没有关于百合的记忆了。
这几天他唯一说过的话大概就是“百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是想起“百合”,这明明都是瑞芙黛尔。作为为数不多的,在30岁之前顺利拿到魔药大师资格的人之一,他对草药的分辨力不应该低到这个地步。
而且,这个地方似乎对“百合”这个词还有种特殊的感应作用,或许那些神秘植物也厌恶这种错误的称呼。
他每次提到百合,就会招来一道闪光,接下去他会陷入几分钟的混沌状态。然后……他就不记得刚才想说什么了。
通过光线的变化,可以大致判别白天和黑夜。
每个安静的夜晚,他都是在那个人的怀里度过的,白天那个人也经常躺在那里,只有少数时间离开。不过自从有了瑞芙黛尔,通过舌吻进行的魔药服用随即停止。依然半睡半醒的男人没有计算他到底度过了多少日子,只是惊诧地发现自己开始怀念那种感觉。
不管是在旅途中还是在这里,他有时候能闻到不远处熬制魔药的气息。
不同种类的魔药,西弗勒斯无法一一分辨,那是一种遥远的感觉。
这种气息足以让他兴奋却被可悲的身体所限制。这里很安静,似乎没有旁人到这里来,这里也很冷。赤身露体的男人勉强清醒的时候,通常都有发抖的冲动,但是那人不再给他施加保温咒,这也许是为了避免妨碍治疗。
那个人又一次离开了他,脚步在植物丛里踩出了响动,他在做什么呢?
高山寒冷的风再一次灌入肌肤。西弗勒斯觉得自己有力气睁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