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微深吸口气:“逻盛在派人截杀运输队的时候打碎了秘色瓷。”
他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骆时行,李游道立刻说道:“一套秘色瓷而已,也没什么,回头我再给家人写封信,让他们送一套过来。”
其他人也连忙跟着说道:“对对,我们家里也安排人送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到。”
他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生怕骆时行伤心。
要知道之前小猞猁数着日子的地着秘色瓷过来,他们可是看在眼里的。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让人意识到,小猞猁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小孩子心心念念盼了那么久的东西,被抢了不说还碎了,怕不是心都要跟着碎啊。
骆时行在听到之后的确是失落了一瞬,他叹了口气说道:“哎,猜到了。”
对方派人截杀,在不知道押运的是什么东西之前,肯定不会小心翼翼的保护。
瓷器那么脆弱,这年头减震的手段也就那些,破碎是很正常的事情。
程敬微看他那双桃花眼都暗淡了下来,连忙说道:“逻盛已经被压入天牢,你想怎么出气就说,放心,蒙舍诏不会查到我们身上的。”
骆时行听到这里有些好奇的歪着脑袋看向他:“你怎么把他给带出来的?确认是他吗?”
程敬微这才将事情叙述了一遍,众人在听说他直接栽赃给了邆睒诏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哭笑不得。
但直脾气的崔神基还是喝了一声:“做得好!”
在座的不是千年的狐狸也都差不多了,邆睒诏世子那一连串的动作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另有所图。
程敬微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家纷纷夸赞程敬微有勇有谋,虽然不能宣扬,但大家的确出了一口恶气。
李游道看着骆时行问道:“猞猁狲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骆时行摸着下巴:“邆睒诏跟蒙舍诏估计要打一场口水官司,我们再等等。”
“等等?”众人有些奇怪,他们跟处置逻盛有什么关系?
骆时行解释说道:“我们需要看看蒙舍诏是不是真的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或者邆睒诏会不会拿出别的证据。”
他说完之后转头看向程敬微:“我可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逻盛已经在我们手上,暂且让他先活着,现在他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程敬微含笑说道:“我把他交给你,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无所谓。”
骆时行嘿嘿笑了笑,众人看他情绪比较稳定,便都散了。
反正黑锅邆睒诏背了,他们坐山观虎斗就行。
骆时行跟程敬微两个人一边回家一边互相交流了一下。
骆时行问道:“这次伤亡多不多?我让人准备好抚恤金。”
程敬微说道:“阵亡二十三人,伤八十七人。”
他说这些数字的时候非常平静,说实话,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伤亡才这么点数目,无论放到哪里都能称领军之将一声战神了。
程敬微对这个结果也比较满意,只是他知道骆时行对人命比较看重,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猞猁跟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但程敬微觉得也挺好的。
这样显得比较有人情味。
骆时行听了之后果然有些遗憾说道:“太可惜了,对了,我想划一处烈士陵园,凡是阵亡者都可埋入烈士陵园,然后逢年过节统一拜祭,平日里他们的家人也可过来扫墓,当然,家里人同意的可以埋进去,如果不同意的话就算了。”
烈士陵园?
程敬微有些意外:“为什么要弄这个?”
这东西对于时下的人来说的确是比较陌生的。
骆时行说道:“他们为联盟抛家舍业,性命都丢了,万一家里没人,或者以后出了变故,可能连口饭都没了,烈士陵园的话,只要联盟还在,他们就能一直香火不断,不会被人忘记。”
他没说什么树立榜样之类的,但时间长了,会慢慢形成以爱国为荣的风气。
哦,到他们这里应该是爱联盟,至于唐国……现在北带县大概只知道联盟不知道朝廷。
想到这里骆时行还有些心虚,他一直跟程敬微说的是不要有自立为王的念头,不要造反。
但是现在他做的这些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啊。
可若是想要让当地人过上好日子,必须破釜沉舟,不能沿用之前的模式,朝廷不管,那他们不自己努力怎么办?
程敬微听后深深觉得不错,骆时行旨在让大家无形之中树立一个正确的观念,而程敬微想的则是这样可以收拢民心。
其实认真分析的话,道理都是一样的。
程敬微果断说道:“这个可以有。”
他既然同意,骆时行就说道:“那行,回头我抽调一些玻璃厂的人手去建烈士陵园。”
程敬微十分奇怪:“为什么要抽调玻璃厂的人手?玻璃厂产能溢出了?”
嗯,产能溢出这个概念还是他从小猞猁嘴里听来的。
骆时行淡定说道:“邆睒诏跟蒙舍诏的生意应该不会做了,那么以后出货量不用那么多,正好赶上最近需要搞建设,干脆就抽调过来,也比他们没事情做强。”
蒙舍诏抢了他们的秘色瓷,哪怕那边不知道是程敬微带人闯入,骆时行也不想跟他们做生意了!
邆睒诏好好的合作不干非要算计程敬微,这个生意不做也罢!
广府经略使倒是下单过玻璃制品,只是他一个人要的数量也有限,北带县自己消化也消化不了那么多。
程敬微皱了皱眉,这样那岂不是小猞猁的钱袋子要瘪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找条销路。
骆时行见程敬微皱眉便安慰他说道:“放心,就是少赚点而已,他们之前给的定金也不少,等风波过后他们若是想要继续,那得先给咱们赔礼道歉才行。”
虽然直接吞了定金不再做生意听上去有些没有契约精神,但本身也是他们先找事情在先。
有本事邆睒诏那些商人去找他们世子要钱啊。
程敬微顿时失笑,怎么还让小猞猁安慰他了?
他们两个腻在一起联络感情的时候,那边邆睒诏已经被蒙舍诏打的不行,盛逻皮如今处于疯狂状态,宛若一条疯狗,邆睒诏世子被迫应战不说,还要面对来自父亲和其他人的压力。
他没觉得自己选择有错,反而恨程敬微恨的牙痒痒。
于是他干了件事情——给大唐鸿胪寺去了一封信,状告北带县县尉偷袭蒙舍诏。
第290章
此时的大唐正处在一片看似平静的动荡不安之中。
太后开始造势谋求登基为皇,为了消除李家的影响,她将政治中心从长安转移到了洛阳。
所以这封信是先到的长安,后来转道洛阳。
鸿胪寺接到信的时候再三确认的确是邆睒诏发来的,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状告一县的县尉……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按照唐制县尉手里最多有那么一二十个衙役,现在你说我们的县尉带着这一二十衙役跑到了蒙舍城,将蒙舍城搅了个天翻地覆不说还劫走了逻盛?
这脑洞也太大了一些吧?
鸿胪寺的官员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只是多年的为官生涯让他很清楚,有的时候越是突破常识的事情越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对方没必要把这么大的帽子扣给一县的县尉啊。
鸿胪寺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眼下大唐对六诏的动向十分关注,他也不敢隐瞒有关六诏消息,连忙给送了上去。
此时的太后每天都在询问赈灾进度,今年天旱影响到的事情很多,因此她想要修建明堂的事情都被阻拦,太后显然很不高兴。
在这个时候听到邆睒诏状告北带县的消息,饶是她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开国至今,这还是第一次有外族首领状告一个芝麻大的小官。
武曌知晓之后也没太上心,只是说道:“去问问广府经略使。”
首先要确定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其次再说。
不过就算是真的,武曌也不会太过重视,毕竟是邆睒诏的世子发信来问责,又不是国书,重视与不重视都在两可之间。
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武曌也会让人想办法推脱。
如今蒙舍诏跟邆睒诏打的你死我活,这才符合大唐的利益,他们如果真的抱团倒向吐蕃,那样大唐才需要发愁。
广府经略使接到朝廷的消息的时候差点没吓死,还以为是自己去年打了败仗被发现了,在看完了朝廷发来的文书之后,他忍不住有些犹豫。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邆睒诏这个状告的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别的目的,还是因为被蒙舍诏打的受不了随便找人背锅。
但作为被程敬微从交州城捞出来的人表示,北带县好像真的有这个能力啊。
他倒是想要帮忙遮掩,但问题在于没道理啊,这些时日他与北带县,确切说是跟骆时行书信不断,对于北带县的情况也算是了解。
这时候就不得不提他对于新的县令十分满意,无论做什么都会先问问他,哪怕广府经略使很明白这就是走个过场,但那也代表下属对自己的尊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