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很骆时行。
程敬微好奇问道:“他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骆时行努力学了一下那个人的音调,可能不太标准。
因为他发现自己说完之后程敬微和魏思温两个人都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似乎在极力忍着一样。
骆时行不开心,他已经很努力再学了,不标准也不是他的错!
程敬微显然比魏思温更加了解他,见到他紧紧抿着唇,眉毛也皱起来的样子便说道:“你说的我们听懂了,就是这句话吧……”
骆时行警惕:“他说了什么?是不是不好听?哼,早知道就应该多抽他几下!”
魏思温听后赶紧给程敬微甩眼色,让他别告诉骆时行,万一骆时行听了更生气,真的要冲过去把人抽一顿怎么办?
程敬微却一只手搭在骆时行的肩膀上,把他揽在身边说道:“他可能误会你是猫妖了,所以喊的是猫上仙饶命。”
骆时行:????
他听到的时候压根没反应过来,虽然他的小字叫猞猁狲,但他跟猫也没什么关系啊。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程敬微轻咳一声说道:“骆先生的虎头帽做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当真不错。”
骆时行这才想起来他脑袋上还带着一个虎头帽,他摸了摸头,感受着头上那两只小耳朵的毛绒柔软,想了想那个人在看到自己时的表情,所以是因为误会了才没还手吗?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沉默了一会之后,骆时行自暴自弃说道:“算了,至少把他吓走了,不说了,我们还是先做鱼吃吧。”
他说这句话的样子惹得魏思温直发笑,他也是没想到骆时行跟那个人的相遇这么有趣。
不过在骆时行和程敬微准备动手做鱼的时候,魏思温有些别扭说道:“你们两个吃吧,天色也不早了,山路难走,我还是先回去的好。”
他已经喝了人家一碗田螺汤吃了几块笋了,这俩孩子找点吃的也不容易,尤其是这条鱼,只看个头就知道小孩子很艰难才抓到的,说不定都没有下一次。
魏思温是大人,怎么好意思占两个小孩子的便宜?
只是骆时行和程敬微都没打算放他走。
骆时行是感恩魏思温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
更何况魏思温在县令身边混啊,可以预见将来他们需要魏思温帮忙的地方应该也有很多,这一次人家不就来给他们提醒的吗?
他们两个也不能仗着年纪小就心安理得的让大人照顾他们,礼尚往来四个字很重要。
所以分魏思温吃点鱼也没什么。
程敬微也觉得需要跟魏思温打好关系,只是这条鱼是骆时行抓来的,他并没有资格替对方做主张,是以一开始并没有开口。
等到骆时行说道:“魏翁就留下来嘛,晚了就明天再回去,反正也不是很远,大不了跟县令请个假好啦。”
程敬微这才开口说道:“这条鱼很大,如今这天气容易腐败,我们两个也未必吃得完。”
嗯,他这么说就纯属睁眼说瞎话,要知道他如今是养伤外加处在生长期,几乎每天都觉得自己吃不饱,这条鱼别说三个人分,就算让他一个人吃估计都能吃得下。
魏思温自然是要推脱的,然而架不住这俩孩子一意留他下来。
最后魏思温便也厚着脸皮坐下来看着骆时行忙活,一开始他也想帮忙,只是他这个人对于生活琐事并不擅长,也不懂该怎么做鱼,最后被骆时行按在座位上,让他等着吃就行。
他忍不住感慨说道:“你们都是有良心的好孩子啊。”
说实话,到了被流放的地步,缺衣少食的时候就算是亲父子都可能反目,不可能会给外人东西吃,哪怕他们已经很熟悉。
骆时行将花椒放入竹筒中一边准备捣碎一边笑嘻嘻说道:“实际上我还有事儿想让您帮忙呢。”
魏思温态度很是温和:“什么?”
骆时行问道:“这边的盐的很难弄吗?有什么办法再弄点盐过来?哪怕用东西换也行,盐少不太方便。”
魏思温想了想说道:“这边的盐井都掌握在当地一个大家族手里,价格的确不算便宜,各家各户买盐的量都有规定,像是我们这种没有配额,就需要高价从别人手里收。”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骆时行手里接过竹筒,他刚刚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个活他能做。
骆时行也没跟他客气,一边转头去处理食茱萸一边问道:“高价是多高?”
魏思温苦笑说道:“你这一条鱼也不过就换之前我给你们的那一小包而已。”
骆时行本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听了倒也不意外,只是问道:“用花椒生姜能换吗?”
魏思温摇头:“你能在野外找到,大家也能找到,更何况还有种植花椒的,换是能换,但是不值得。”
骆时行他们如今是靠天吃饭,野生花椒弄来不容易。
现在可不像是后世那样追求野生纯天然,大家甚至都觉得种植的更好一些。
骆时行叹了口气:“吃盐好难啊。”
魏思温说道:“白家,也就是如今掌管当地所有盐井的那一家倒也有特例。”
程敬微心念一动问道:“他们是不是要书?”
骆时行一愣:“要书?”
魏思温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程敬微垂眸:“之前曾听人说过。”
魏思温有些疑惑,程敬微比他们早不了多久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这事儿还是前两天商队运盐过来,他才听说的。
骆时行好奇问道:“他们要什么书?”
魏思温注意力被转移走回答道:“不拘什么,只要汉字写的书都行,甚至一些诗词歌赋如果写得好也行。”
骆时行微微一愣:“他们这是为什么?”
程敬微说道:“白家是当地大族,也可以看成是一个大部落,但是一直以来岭南这些部族大多都是有自己的语言但是没有文字,有一些部族不在意,但随着大唐疆域不断扩展,这些部族接触到了汉人之后,有一些有野心的家族就想要学习汉人的文字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
魏思温有些诧异地看着程敬微:“你小小年纪见识倒是不少。”
程敬微笑了笑说道:“家父偶尔与同僚聚会也曾提起过这些岭南部族,都觉得有些棘手。”
他爹是武将,跟同僚商议这些东西倒也不算意外,嗯,这个理由糊弄魏思温应该够了。
魏思温了然点头,一旁的骆时行一边将食茱萸的叶子捣成泥一边认真思索之后说道:“他们野心不小啊,认识了汉字就能学习中原先进的文化,别的不说,好多工具什么的都是中原更加先进一些,他们学了就能促进生产力的进步,继而发展壮大自己的族群,真让他们做成了,将来对中原的威胁也小不了。”
魏思温应道:“是啊,所以我并不想用这种方式去换取。”
那些人会跟他透露本身也是因为他是流放过来的,并且知道他们的文化知识水平不低,诱惑他们用文字来换取利益。
骆时行歪头说道:“可是他们不是连诗词歌赋都要吗?这种东西没什么问题吧?”
魏思温解释说道:“这就是他们的手段,你交上去的诗词歌赋需要他们没听过没见过才能换取一些东西,但是你习惯了这种方式之后,你所背过的那些已经不够用,但是你又不能习惯没有那些东西的生活,你要怎么办?”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收不了手了。
骆时行笑了:“背过的不行,自己写不就行了吗?”
魏思温摇头笑道:“他们身边也有供奉,水平不低,你写个打油诗他们也是不要的。”
骆时行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叽,一时之间有些纠结。
他曾经选修过古代文学方面的课程,学的好不好不敢说,但诗词歌赋这些东西的确背了一肚子,如果白家只想要这些的话,他也不是交不出来。
但问题是到时候一来交代不出那些来历,二来如果用后代的诗词还行,要是一不小心背出了李白杜甫李商隐他们写的诗,那事情就大条了,好歹算是同一时代,李白也就是再过十几年就会出生了,他走李白的路,让李白无路可走?
那也太缺德了!
不过,一些没那么有名气,但水平也不错的诗词,还是能换一些东西的吧?
程敬微见骆时行思考便安慰他说:“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结果还没等骆时行回答,一旁的魏思温便忽然说道:“若是猞猁狲的话,倒也可以一试。”
骆时行茫然抬头:“试什么?”
难道魏思温已经知道他会背好多诗词的事情了吗?他掉马了?
结果魏思温说道:“猞猁狲文采斐然,连太后都有所耳闻,当年骆观光的檄书还是猞猁狲修改润色,这点事情对于猞猁狲来说倒也不算困难。”
骆时行听了之后整个人都麻了,怎么魏思温还没忘了这一出啊?
尤其是他听到程敬微诧异问道:“是吗?猞猁狲竟然如此厉害?”
骆时行只能干笑说道:“没有没有,那篇檄书是我阿爹写的,我就是改了几个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