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风道,“有,但不是很想提。”
作为辈分和年龄都是老家那一圈里最小的那一个,他没有弟弟妹妹,只有一堆管天管地(物理意义上)和管他死紧的哥哥姐姐,尤其是某个家伙。
气哭,怎么不见他去去管隔壁的兔子和三脚鸟啊?连他娘都不怎么管他玩三千界。
怜星浅笑:“这个故事,讲的便是一对手足。”
“曾有这样一对姐妹,出生三载椿萱谢,自此相依为命,漂泊四方。”她语气幽幽,目光不知飘到何方,“后来有一个大门派的掌教看中这对姐妹的天赋,将她们收作嫡传弟子悉心教导。”
“姐姐从小就是个独断专行的性子,她喜欢的东西不允任何人染指,她定下的规矩不容任何人反驳。若是有人想要她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桃子,哪怕是她的亲妹妹,她也能毫不犹豫将推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姐姐都如此专横孤傲,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永远如天边明月高不可攀。”
宫装丽人仿佛陷进了某种悠远的回忆之中,那双明亮如孤星的眸子里满是怅惘:“到后来姐姐喜欢的,妹妹便也要喜欢,仿佛这样是妹妹对那暴虐无情的姐姐唯一的反抗。可不敢表露出来的反抗,又有何用?”
巽风捻了一块桂花糕点点头:“明智的选择,打不过就蛰伏,以免被挂冥府桃木晒月光。”
林平之手微微地抖,他决定不去思考小老板这话的真实性。
怜星垂眸:“是啊,妹妹不是姐姐的对手。可怕的是,若有朝一日妹妹能赢过姐姐,也不敢对姐姐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年年岁岁都生活在那样的高压下,妹妹怎么会有那个胆子呢?
异色瞳的少年眨了眨眼,如果他有一天能打赢他的哥哥们,那他就……醒醒,做梦来的比较快。
“姐姐此生都不会为当初争执造成的后果道歉,却会在得知另一方大势力有能够断骨重续的神药后,避开妹妹孤身前去谈判,低下高傲的头颅求药,甚至捏碎自己腕骨以身试药,确定功效后才令妹妹使用。”
怜星语气里带着难以言说的自嘲意味。
哪怕是这样,姐姐的话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命令语气。
妹妹一直守在这样的姐姐身边,像是守着一捧高山冰雪,一簇烈烈火焰。
她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那一日,妹妹随姐姐巡视分殿,杀了一个祸害女子的采花贼,救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而后一切都变了。
那个男人是真的好看,修眉俊目温润如玉,可称得上江湖第一美男子。
微微一笑下,像一缕旭日辉光照入冰冰冷冷的移花宫,连妹妹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原以为姐姐如此厌恶男子,这一次妹妹想,姐姐不要的话,她或许终于可以求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妹妹没有料到,原本一心追逐武道巅峰,孤傲如高天明月的姐姐竟然会为这个重伤垂死的男人洗手作羹汤,会因这个男人反复发作的伤势颦颦蹙眉,为了照顾这个男人彻夜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照顾他。
当年妹妹以黑玉断续膏恢复幼时残疾的左手左脚时,姐姐都只是站在榻边冷冷看着,目光片刻不移,却也从未为妹妹做到这个地步。
姐姐对那个男人好到妹妹毛骨悚然的地步。
那男人起先很感谢她们姐妹救了他,真诚赞美过姐妹,可当知道自己身处移花宫后,眼中一闪而逝的震惊瞒不过姐姐和妹妹。
妹妹知道原因,绣玉谷素来是江湖禁地,作为武林顶尖势力之一,移花宫中是没有男人的。
妹妹素来素来心细如发,很轻易便能发现,那男人在害怕姐姐。
他害怕姐姐的接近,害怕姐姐对他露出的独一无二的笑,最后伤势甚至因此复发。
最后,那个男人和姐姐的贴身侍女在一起了。
妹妹知道这个秘密,却没有告诉姐姐。
怜星说到这里,面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小老板,这对姐妹可真是世间独一份的虚情假意,是不是?”
巽风眼神微妙:“你们人类的感情可真复杂。”
爱与恨交织在一起,比什么都要浓烈。
怜星带着稚气的眼神微微一闪,抬手在光圈中写下一个词。
霎时往生池上光辉大绽,最后一团光晕落入怜星手中,形成一支透明的长颈琉璃瓶。
巽风扫了一眼,里面那闪烁着草木色的青绿液体略有些眼熟:“忘情水?”
哎呀这个他熟!他当年改良孟婆汤时没少去找月老配忘情水!
至于可能不符合天宫规矩什么的,呵呵理论上月老是他冥府的神仙,编制都在冥府,管天宫做甚?
那琉璃瓶落到怜星手中时她便知道这是什么,露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微笑。
“叨扰小老板了,让您听了这样一个乏味的故事。”
怜星优雅一礼,目的既已达到。她打算今日就走。
巽风摆摆手:“无事。”
林平之旁听了这个指向性十分明显的姐妹故事,后知后觉:“怜星宫主,你是不是被王怜花坑了?”
怜星一愣。
“其实你想开往生池,不必给小老板讲故事。”林平之复杂道,王怜花给你写的信里究竟有什么啊?
怜星讶然:“可昨日……”
林平之扶额:“那是正常的,往生池本来就有一定概率落空。”
怜星缓缓看了一眼巽风,只见对方耸耸肩,便知这是真的。
于是她笑:“感谢小老板相助,为表谢意,怜星定会将客栈介绍给有份量的江湖豪杰。”
譬如那位名传天下的沈大侠。
第40章 消息
移花宫的二宫主来时无人知晓, 走时亦悄无声息。
林平之站在客栈门口瞧见她近乎是御风而行的身影,终于明白何为“天下第一轻功”,以他水平没发现怜星宫主的踪迹实在是太正常了。
此时正是南武林的明月孤星时代, 二宫主如此,却不知那大宫主邀月该是何等风仪?
这样叹道的林平之走回客栈,冷不丁听到巽风的声音:“兰花花相,原也自己挣脱星图命轨,人族果真不可小觑。”
林平之:“老板,您在说什么?”
“我说,”巽风懒洋洋道, “她是十二花相里的兰花, 身边或有个亲近之人,应当会是梅花花相。”
林平之只在幼时听母亲提过十二花神的传说, 这十二花相……“莫不是怜星宫主的姐姐, 邀月宫主?”
移花宫墨玉梅花天下闻名,传闻正是这一代大宫主邀月亲手培植。
巽风歪了歪头:“谁知道呢。”
怜星口中的姐姐妹妹纠缠绝不止故事里那么轻描淡写, 不过那与他何干?
至多在后面寻个时间,去瞧一瞧这对明显和连城宾娘遇一样遇到同样招数的姐妹, 看看她们有没有彻底摆脱警幻以司命册加诸的影响。
或许还需要看下那个被十二花相看中的倒霉男人还活着没, 有无缺胳膊少腿。
被无意识当做相思引的男子,会在无知无觉中影响十二花相的性情身体,通常来说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巽风心道, 到时候去地府找一下月老,让他查下姻缘簿瞧瞧那个倒霉鬼有无缘分红线, 有的话就牵得顺一点, 不要折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烂绳结, 让人家安安生生和情缘过完这辈子罢。
刚想到月老, 他便听到林平之问:“对了老板,您不是说此间天庭都搬走了么,怎么往生池还能链接到月老所在,交换出忘情水?”
不,其实往生池链接很多位面,并不只有此间世界。
巽风避而不答,反问:“天庭搬走了,与地府鬼神何干?”
“可月老……”等等,林平之立刻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月老不是天庭官职,而是地府的?!”
哇塞他从没听过诶,从小到大看周围人拜月老庙都是说天上神仙。
“废话。”巽风语气理所应当,“月下老人所持鸳鸯谱属幽冥之书,是生死簿的分簿,当然是地府鬼神。”
月下老人登记造册都在地府官员名录呢,在地府,这个职位比之日夜游神、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十大阴帅鬼差还要高一线,几乎与轮回司、判官司、阴曹司这六案功曹地位持平。
不能因为很多世界的天庭都把月下老人借调到天宫姻缘司,就把这个职位认定是天庭的吧?
林平之目瞪口呆:“竟是如此。”难怪天庭跑了月老还在,感情是回归原位啊。
巽风鼓起脸颊,表情有些郁闷:“天庭管理姻缘司的是红鸾星君。”
天庭地府总有些神官仙灵职责范围重合,经常在一起共事,都混在一起没什么,混到最后都分不清哪些是天庭神仙哪些是地府鬼神就挺令他郁闷的。
很让他有一种自家干活的主力被对家挖走,最后所有人都以为是对家的某种憋屈感。
林平之恍恍惚惚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那天庭的玉帝和王母娘娘?”
巽风翻了个白眼:“西王母和玉皇不熟,纯粹同僚。”大部分时候是,有些世界也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