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倒不是脖子，而是戳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云雀恭弥一字一顿：“不许跟上来。”
上野光想了想，给出一个合理辩解：“不跟着你我出不去。”
“自己想办法。”
云雀恭弥丢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在原地。
上野光站在树下，盯着他最后消失的地方，又抬手擦掉刚刚流出的血。
这次他没跟上去。
他能看得出来，云雀恭弥大概是真的不想带着他。
被嫌弃了。
上野光委屈。
平行世界代表另一种“可能性”。
所以，或许在很多个平行世界里，他和他可爱的弟弟们的关系都是这么冷冰冰甚至针锋相对的。
他不喜欢。
他能感觉到，在这种可能性里的他们，不幸福也不快乐。甚至，有可能都没法做到“平安”。
月亮悄悄挂上枝头。
上野光透过树梢看了两眼这个世界的月亮，觉得有点索然无味，靠着树默默坐下，屈起一只腿。
既然云雀恭弥说他是为了还人情，那只要他一直在这个森林里等着，他的同伴，总会来接他的吧。
虽然不知道同伴有没有用，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上野光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裤子口袋，掌心里好像还残留着那个东西的灼烧感。
他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样子，在对方找过来之前，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就像之前在黄泉界的许多许多年一样。
其实他挺习惯一个人的。
或者说，他应该很习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日子。
毕竟在漫长的人生中，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孤身一人，身边真的有陪伴，也不过几年的时间。
从遇见乱步之前，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孤独”。
或许是不知不觉间适应了身边总有人在吵吵闹闹，他觉得有点寂寞。
上野光抬起手，对着月亮比划了两下。
夜晚的森林里并不安静。
风吹植物的沙沙声响断断续续，夜间活动的动物也在悉悉索索。
但是他就是觉得过分安静。
因为少了一些很重要的存在。
死神不需要睡眠。
但是当无事可做的时候，他也并不是不可以睡眠。
手垂落在地上，上野光低下头，阖上眼。
——希望来找他的人能早点出现。
如果还是他认识的人就更好了。
比如……他至今还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快斗。
—
第二天清晨。
上野光是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戳醒了。
那东西的触感十分熟悉，好像他在不久前才刚刚接触过。
他有点茫然地睁开眼，眸中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云雀恭弥站在他面前，身形高挑挺拔，面色冷若冰霜。
他收起浮萍拐，低头和上野光对视，听不出来是嫌弃还是嘲讽：“在这种地方还能睡着？”
上野光愣了一下，下意识握住青年的手腕，接着他的力道起身，靠着树干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反应过来，有点迟钝地松开云雀恭弥的手。
下一秒，他有点惊讶地抬头看过去，手指向内缩了缩。
“看什么？”云雀恭弥后退一步，一脸冷淡。
“……没。”上野光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就是有点惊讶，这次，云雀恭弥竟然没有勒令他松手。
他侧了侧头，视线落在青年被黑发半遮盖住的耳尖。
那里有一点点不寻常的红。
所以，果然不管在那个世界，他的弟弟都是非常可爱的存在。
——上野光突然这样想。
云雀恭弥侧身避开他的视线，依旧冷冰冰：“看什么？”
上野光摇头，反问他：“怎么回来了？”
云雀恭弥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
上野光愣了一下，也有点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
虽然只是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干，但毕竟也是在森林里待了一夜。
他现在看起来多少有点狼狈。
手和脚踝上都沾了点泥土，衣服也多了许多褶皱，袖口和裤脚都是湿的。
云雀恭弥昨天留在脖子上的那道伤口还没有完全消退。
还没完全消退？
上野光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地摸了摸那一处伤。
按理来说，他的自愈能力不应该这么差。
这一道伤痕，本来应该在云雀恭弥离开后不久就消失才对。
现在竟然直接留到了第二天早上。
是云雀恭弥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他朝云雀恭弥看了一眼，云雀恭弥向他投来一道略显疑惑的目光。
上野光“唔”了一声，蹲下去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在手背上轻轻一划。
“你干什么？”云雀恭弥的声音先于鲜血。
上野光愣了一下，松开手，石子轻轻落在草地里。
“做个实验。”他简短回应，盯着手背看了半晌。
然后确信，与云雀恭弥无关，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的自愈能力在这个世界里被大幅削弱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其他的能力应该也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
不过那些能力的削弱幅度，必然都不如治愈能力。
不然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测试什么？”云雀恭弥不耐烦地问。
上野光摇摇头，没有解释，而是找回自己之前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云雀恭弥沉默片刻，开口：“我不来，你还想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待多久？”
上野光：“等到有人来吧。”
云雀恭弥：“……”
他盯着上野光沉默片刻，又一次转身就走，只是这次比起之前，多了两个字。
“跟上。”
轻飘飘的，落在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月光里。
上野光笑了一下，应声跟上。
第77章 进入美丽新世界的第四天
云雀恭弥带上野光去了离这片森林最近的一座城市。
异世界的城市倒是和他记忆里的没有太大差别。
并不古色古香, 也并没有高科技满天飞。
这好像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和他之前所在的世界一样，只是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 都正经历着和之前那个世界不同的“可能性”。
来到森林之后的第一件事, 云雀恭弥先带他去了一家酒店, 还顺带帮身无分文的上野光订好了房间。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 他这回好像是打算好人做到底了。
云雀恭弥把他带进房间，又直接面无表情地把他推进了浴室。
上野光懵了一下, 茫然地推开磨砂玻璃门，歪头看他。
云雀恭弥还正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地站在外面。
上野光冷不防一探头，两个人对上视线, 他也愣了一下, 然后偏头往浴室里面看了一眼，问：“不会用？”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还有点嫌弃。
上野光微怔，立刻摇头否认。
当年第一次在人间生活的时候他确实不知道这种东西怎么用。
但现在……他明明那个时候就已经可以帮别人洗澡了好么。
“为什么要把我……”他想了想, 突然停了话音, 在云雀恭弥的目光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有点低落地“喔”了一声。
另一个世界的“弟弟”还会嫌他脏。
他看向云雀恭弥：“那……”
“衣服我会给你买回来。”云雀恭弥截断他的话音，握住门把手，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上野光还没反应过来，盯着玻璃门愣了愣。
云雀恭弥站在门外，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你快一点。”
于是上野光重新打开一道门缝，“尽快”问：“我是想问, 你呢？”
云雀恭弥：“……”
他沉默了一下, 转身直接走了。
甚至连正门都没走。
房间内的大窗户开着, 窗外的风吹进来，刮得窗帘呼呼作响。
上野光盯着肆意飞舞的窗帘看了半晌，失笑。
热水器里的水温正合适，温热的水流越过手指向下，在地上溅开一个个小水花。
上野光站在淋浴的喷头下，眼睛不自觉眯起。
小小的水珠蹭过睫毛，形成一片薄薄的水帘。
他很喜欢温水沿着皮肤滑落的感觉。
上野光常常觉得，人类真的是很聪明的存在。
他们的许多设计和发明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当然，人类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所以黄泉界才会学习人类，所以他才会一点点喜欢上人类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令人着迷。
不管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还是仅仅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风景。
不多时，浴室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
上野光偏头朝外看去。
水汽让外面的景象有些模糊，但也足以辨认出停在窗边的那个人影。
云雀恭弥手里拎了两个大大的购物袋，盯着窗户看了片刻，目光又转到门边。
上野光看着他的举止，几乎能猜出青年现在的神情。
他没忍住，轻笑一声，关掉水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