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你是他的友人,他个人或许会愿意为了你做出很多事,某些极端的情况甚至有可能会牺牲自己,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选择用很多条无辜的性命来换取一个人,即使再怎么痛苦和愧疚,他也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他也就不是安倍晴明了不是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就像是相反的两面,也不怪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实在是在根本上的理念就截然相反…不过无论怎么看…
禅院朔隐藏好了自己脸上的那点微妙,赖光和源家怕都是最大的赢家。
而接下来两人的对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源佑柊向后看了一眼,然后放出了感知,确认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在之后,才略带些疑惑地询问道:“赖光少爷?”在他看来,只要源赖光想,应该不至于在安倍晴明面前露出这么多破绽,这样一来岂不就等同于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了吗?
“就算不告诉他,他也迟早会猜出来。”源赖光平静地说道,“与其让这件事发生在我们把控不了的场面里,还不如由我们自己来‘提醒’他,这样最起码不会节外生枝。”
“但他一旦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
“不会的。”源赖光笃定地说道,“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不想要引起更大的乱子,安倍晴明都不会将这么多咒术师家族被灭是为了复活朔这件事说出去,前者是他自己的想法,后者是不想要源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倒向对面…或许是前者要多得多,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但在这方面,也勉强认同一下他的‘坚持’好了。”
“况且,我不太放心两面宿傩。”如果说麻仓叶王、源晴织和两面宿傩谁最有可能唯恐天下不乱地直接将他们的目的明目张胆地暴露出来,唯有两面宿傩无疑了,麻仓叶王和源晴织都是完全不想要让这件事和源家扯上关系的,“如果他真想要做些什么的话,安倍晴明也会想办法隐瞒下来的,呵,这样算来,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自己人的话…那个站出来‘指责’我们的,是我们安排好的吗?”怎么看都太过恰到好处了。
“不。”源赖光理所当然地说道,“在这个时候,怎么能用到‘自己人’呢?不过是让人在他的耳边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罢了,但也足以戳中他想要得到平义盛的青眼的心理了,如果他没有那么‘急迫’,说不定今天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发生?”
“那么,晴织…”
“看他自己了。”源赖光叹了口气,他明白源晴织的选择是最好的,但他有时候也不想要理解得那么明白,“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接下来,除非他们坚持不住求上门,否则一切就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只需要静静看着就好。”
如果问他想要让朔回来吗?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如果最后不幸失败了,最起码也能剪除那些总是在妄想着不可能的事情的家族,让源家的意志彻底贯穿整个咒术界,他总不能让源家在他的手中比朔更差,不然以后他有什么脸面去见朔呢?
“我就说赖光还是很理智的吧?”在一片寂静之中,只能够听到禅院朔高兴的声音,内里还隐含着自豪和炫耀。
“…玩战术的心都脏。”
第575章 血色之年(八)
成片的树木接连倒下, 两面宿傩闪身躲开了朝着他飞射过来的羽箭,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一个咒术师的身后。他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 右手并掌洞穿了此人的胸口,然后手臂用力一甩将其砸向了向着他靠拢的其他敌人, 有两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直接砸倒在地:“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源晴织手中的长/枪抬起, 挡下了朝着他劈砍而来的长刀,百忙之中看了两面宿傩一眼,然后抬腿屈膝, 一脚将其踹飞。
他快速转身,直接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长/枪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和空气的尖啸, 贯穿了一个咒术师的胸膛, 将其钉在了树干上。
源晴织只在原地留下了残影,下一秒, 数道攻击就落在了他刚才所处的方位上,泥土碎石飞溅,于轰响声中在地面上炸出了一个大坑。
他抓住枪尾, 将其从树干和血肉中拽了出来,鲜血混杂着木屑落在地上,渗进了泥土中, 他回身手腕一转,斩击落在枪杆上迸溅出了火花。源晴织面无表情地低头弯腰, 风声从他的上方刮过,他抬手无比精准地握住了本是向他攻击而来的匕首, 然后手臂一挥将如毫毛一般的细针挡下, 随即将其沿着来时的道路扔了回去。
“呵。”两面宿傩在惨叫声中看着那个被自己的武器扎穿眼眶的咒术师眼中冒出了腐蚀的烟气, 料想肯定是匕首抑或细针上带着毒,脸上露出了邪恶与兴奋并存的笑容,“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你给我注意一点。”源晴织并未因为两面宿傩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攻击而发怒,只是简略地说了一句,他抹掉了自己面颊上的血迹,瞥了一眼从高处看去向着他们包围过来的咒术师,回头看着两面宿傩目光顿了一下,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他的脚边,“比如关注一下自己怎么样?”
一只手从地面破土而出抓住了两面宿傩的脚腕,上面闪动着金属的色泽,一看就是坚固非常。地面笼罩上了庞大的阴影,天空中一块巨石正在缓缓降落,眼见着就要朝他们当头砸下,周围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同的咒力急速凝聚,散发出了在感知中极有存在感的波动,想来下一秒就会连同巨石一起倾泻到他们的头上。
“自求多福。”源晴织似乎是翘了一下嘴角,即使他们现在的目的相同,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句“队友”,但他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受到了幸灾乐祸,他膝盖一屈,脚下用力一蹬,躲开了凭空出现在脚下向他抓来的手臂,长/枪灌注了咒力,猛地向着下方扎去。
“轰!”地面似乎都跟着晃动了一下,枪杆在源晴织的手中弯曲,他的身体一扭,整个人如同被发射出去的箭矢一样脱离了攻击的范围。
“这群家伙还是能给人点惊喜的嘛。”巨石的轮廓在两面宿傩的眼中放大,他仰头看着在巨石的阴影之下几乎看不见的天空,瞳孔兴奋地紧缩着。
骨骼摩擦断裂开来,两面宿傩抬脚强行挣脱了束缚,一点都不在乎带着鲜血的骨刺从他脱臼晃悠的脚腕上穿刺而出。他张开双臂,表情狰狞地从嘴里发出了狂放的大笑声:“很好!让我见识一下吧!”
无数效用不同,但都带着强烈的咒力反应的术式朝着两面宿傩的位置狂轰滥炸而去,巨石砸落,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响声,烟尘就像是卷起的沙尘暴一样,与狂风一同向着四周呼啸而去。
小山在与巨石对撞之时被直接砸碎,向下坍塌,草木泥土也像是遇到了漩涡一样被卷入了进去,源晴织压低身体,用立着的长/枪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挡在眼前,半眯着眼说道:“如果是一般人想必早就被砸成肉酱了吧。”
“你也说了是一般人。”麻仓叶王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如履平地地缓步走来,所有的风沙烟尘都在他的面前分开,被流动环绕的咒力带着向着两侧推去,只有衣袖在风中摇动着,身上的洁净与充满血腥的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这么简单就会死的话,我以前也不用顾虑那么多了。”早就弄死他了。
“成功了吗?”一个咒术师有些紧张地问道,漫天的烟尘遮蔽了他的视线,耳边听到的也只有风沙吹拂砸落的噼啪声,他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伫立着的巨石,“这种攻击就算是两面宿傩应该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身旁的人惊恐地看着他从额头中央向下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血线,最后身体被从中央分成了两半,鲜血如同瀑布一样将脏器从他的体内冲刷了出来,随后,无数道斩击从中央破开飘散在空中的尘土,向着四周飞射而去。
“隐蔽!”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树木被成片地切断,天空中的云朵瞬间被切碎消散,巨石沿着裂缝被分成了数个光滑的平面,在顷刻间四分五裂地滑落了下来,烟尘散去,在惨叫和哀嚎与飞溅的鲜血的合奏中,两面宿傩浴血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方案?真是让人失望,比源那家伙可差得远了,果然垃圾就是垃圾。”鲜血沿着两面宿傩的身体流淌下来,衣服也被染得一片鲜红,他随手扫了两下自己肩头的碎石灰尘,然后左右活动了一个脖颈,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猩红色的双眼中却充斥着无趣和不耐,“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留着你们了,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究竟什么才叫做‘攻击’。”
两面宿傩的双手在眼前贴合,咒力肆意地向着四周扩张着,覆盖了一个令人感到惊恐的范围,麻仓叶王的面色一沉,不悦地说道:“这个肆意妄为的家伙。”然后身影虚化,与表情同样不太好看的源晴织急速向着边缘撤离。
“[领域展开]——”两面宿傩抬起头,白色的骸骨簇拥着狰狞的神龛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骷髅头在檐下摇晃着,黑洞洞的眼眶中似乎燃烧着幽火,风吹动的时候好似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像是怨愤的低泣和咒骂,承载着神龛的水面下如同埋没了大量的尸体,流淌之时泛出了暗红的血光,“——[伏魔御佛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