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渺小期望的火苗,也在这时,熄灭了。
大概是因为很多任务执行者都不能很好的处理镜中世界那些妖物的事情,所以当天下午,冥界之主就亲自来到了这里。
她说,自己叫做简听偣,这次是为了自己失败的工作所导致的严重后果前来道歉的。生活在现下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一个生命体是完全无欲无求的,这一点即使是对妖物而言也并不例外。她并不是对这里的妖物心存芥蒂,更不是不愿帮忙,只是连她本人都才刚刚上任没多少时日,对手下那些不听话的家伙无可奈何,现存的任务执行者大都只是些枉死的人类,论能力,真的是无法完美操控道行颇深的妖物们去顺利完成些什么。所以,只得暂时搁置下镜中世界妖物们的祈愿,等待时机成熟后,重新开启处理。希望众人能够理解。
大抵是因为周遭妖物们的意志并没有盒子想象中的那般坚硬,也或许是因为只剩下盒子一个人死钻着牛角尖不肯撒手。总之那次名义上的告知后,盒子便展现出了情绪极端不稳定的状态,也只有盒子,真正意义上的展开了策划与报复。
盒子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阻隔在她与童小姐之间,一次次的在两人距离拉近的那一刻,毁掉一切。是出于嫉妒吗?大概不会,没有什么人会浪费时间去跟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爱上人类的鳄鱼过不去吧?那未免也太掉价了。
在任何时候,一个生命失去了可以为之奋斗的信仰时,总是会需要一个发泄不满的端口,它可以是什么崭新的物件,也可以是被心理因素转嫁为罪魁祸首的人。显然,此时此刻简听偣正充当着这种角色。她用寥寥几句话,毁掉了盒子唯一的希望,所以简听偣有罪,她需要感同身受的尝尝这种绝望。
“冥王大人,你是多么幸运。”
挚友、爱情、权利。
你仿佛拥有了一切。
剥夺了我们唯一的希望后,你仍旧毫发无损的拥有了这一切,看起来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公平?盒子至今还记着那一刻,当简听偣从镜中世界离开之时,自己就那样瞪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留下最为真实的心意。
“我会让你失去你所有的一切。”
我会让你付出难以估略的代价。
现在,盒子正用自己的行为去证实,这句话,绝非只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它是真实存在的,血淋淋的威胁。
从一开始,肆的消失就只是个诱饵,它确保了苏冉与孙挽清一定会踏入自己设下的笼子。这样一个功夫不到家的小猫妖究竟有没有从自己的地盘里逃走,对盒子而言都无关紧要,最困难的步骤已经按照自己所想的逐渐实现,其余的就都不重要了。
在盒子那间潮湿的地下室里,苏冉过的倒也不是太艰难,只是那张靠在墙角,勉强能称之为床板的东西实在太硌人了,让她都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否睡在凹凸不平的石阶上的错觉。屋子小小的,没有窗子,只有一枚悬于顶端的吸顶灯,平时不用看书写字,这光线便也显得足够亮堂。从被关在这里起的那一天至今为止,苏冉都从未见过孙挽清一面。她不知是这个来不明的妖物将孙挽清至于其他地方了,还是这妖物其实根本就没有抓到过孙挽清。
不论如何,她必定与冥界有所联系。
且先不谈被困顿于此的皆为冥界的人,就冲她谈吐间,对自己与孙挽清的关系了解的如此详细这一点就能看出,她毫无疑问的对冥界进行过一番仔细调查,如果不是积怨已深的人,怕是没什么角色会这么无聊。
为了分辨孙挽清现下究竟是否身处险境,是否正被置于危险中心,所以苏冉并没有跟这妖物硬来,而是一副体力不支处于下风的模样,心甘情愿的被这个自称是盒子的女人控制住,关进地下室,好在做打算。
期间,苏冉倒是也见过盒子几次,这个女人狡诈极了,苏冉有些猜测不到她想要做什么。与冥界连同的通讯设备也在进入镜中世界后被盒子给夺走了,此刻无法联系简听偣在冥界代为调查。她只能祈望此时此刻自己的挚友不会蠢到,在自己蹊跷失联后,仍旧傻着一张脸原地待命,更不要在这个时候白白浪费那颗稳控冥王位置的脑壳。
其他的想法,苏冉这些天倒是也设想了几种情况,那就是如果说盒子一直针对冥界、调查关系网,那必定是在为报复什么做准备。她从一开始幻化成孙挽清的定位也非常令人摸不着头脑。
放眼望去,在这整个冥界,孙挽清认识的人都没几个,除去早已回到人类世界的百首和巫葳然,便只剩下自己与简听偣和她较为熟识。假如盒子的目的是牵制什么人,从而利用到孙挽清,那她的目标便只可能是自己与简听偣两人。绞尽脑汁的想想,苏冉并不记得自己与盒子有什么过节,在这次遭遇之前更是从未见过她的面孔,更何况眼看着自己明显只是作为一枚棋子被关在这里,怎么想她都不会是冲自己来的。那也就是说,这次恶性绑架事件,盒子的目标,正是简听偣。
源自于孙挽清被牵连,才让这整件事情都明白了起来。这些天里,苏冉一直装作自己与孙挽清关系恶劣的样子,多次质问盒子说,如果要抓人,那牺牲孙挽清就好了,为什么要把自己也牵连进来。盒子只是阴惨惨的笑着,并不作答。
苏冉明白,盒子是狡猾的,倘若自己现下急于询问她关于孙挽清的事情,不仅得不到真正的答案,还会表露出自己与孙挽清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从而致使情况进入更坏的地步。苏冉相信,盒子是个喜欢掌握整体局面的人,如果她得知了自己与孙挽清的确有感情上的关系,那么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将孙挽清握进手中当成筹码。相反,如果她觉得这人与冥界的家伙们关系并不如自己调查的那么稳固,那么盒子可能就会抛弃这颗‘无用棋子’,从而令苏冉那想让孙挽清脱离险境的最终目的得以实现。
出于各种私心,在这次事件里苏冉会竭尽全力的将孙挽清至于危险之外。等她确认盒子真的无法伤害到孙挽清和肆后,便会亲自动手,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妖物见识一下,真正意义上的怨魂,该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第一百零六章
白璟湲今天也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身体像是已经开始熟悉这个处境, 色彩上对于黑暗的感知逐渐平和了起来,这种违和感的适应并不单单是从所处环境的色调而言,更是至于整件事情之内的完整概述。
那日, 在冥界将自己带走的‘童小姐’显然并不像是她自己口头上所自称的那般肤浅, 什么想要利用前女友去报复简听偣, 这目的怕不是根本就不存在吧。白璟湲扶住身侧的墙壁,从地上站了起来,试着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有些麻木了的四肢。
这个困住她的小空间内不存在任何多余的物件, 四周都是直溜溜的冰冷墙壁。能供她休息的方式就只有蜷缩进一个小角落里坐着,或是弯曲起手脚勉强躺下。白璟湲直起身子, 开始在这个狭小的,似乎比冰箱大不了几厘米的地方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现在所作的行为有何意义, 但就是不愿停下来, 不愿让这一切,就那么如始作俑者预料的那般去发生。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 童小姐太过吝啬了,不要说灯泡了,就算是一个能透光的窗口, 她都没有在这里布置。白璟湲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几乎看不到一丝影子。许是因为这种彻底的黑太过莫名其妙, 有时候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明了, 所以才会觉得这里终日一片漆黑。
想着, 白璟湲叹了口气, 收回手去,开始继续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在这个房间里来回徘徊着。然而不论是从哪个方位朝前走,都只需要随意的迈出一两步,就能抵住面对自己的墙壁。她想,这间屋子真的是小的不能再小了,比起房间,这样一个尺寸作为豪华棺材或许更为合适。
有那么一瞬间,她认真的觉得,这个人或许是恨透了自己吧,所以才会将自己至于这种不拥有光、不拥有亮、也不拥有任何希望的小角落中。
“白小姐,或许你是不幸运的,因为你即将要为了一个伤害过你无数次的女人死去,而她甚至都不知道你的死亡对自己而言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可是,同时你也是幸运的,因为至今为止你所心爱的人,仍旧活在你的眼前。不像是我,对吗?”
有些时候,那个自称是童小姐的人会来到附近,站在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外界,愉快而自我的交谈着。就像是现在。
之所以说出‘一墙之隔’这样的距离估算,是因为在千百次的摸索墙壁中,白璟湲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门窗,四周完整的就像是一个独立个体,而对方那隔了一层障碍物的声音,令她判断发出声音的位置无疑是与自己极其靠近的外界,一墙之隔。
“我们都清楚,你说出这种话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像是受害者,更加趋于正义的一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