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义务教育只管到初中毕业，那两个老东西压根不想让晓星升高中，哪怕她的成绩在年级数一数二。
是赵老师一趟一趟往她家跑，磨破了嘴皮子给做思想工作，最后也是他拿出工资资助晓星才让她又上了三年。
可就算没让那两个老东西掏一分钱，他们还是觉得赵老师多管闲事，耽误了晓星出去打工养他们儿子，背地里嚼了不少舌根子。
高考成绩出来后，晓星能上陕西师范大学，赵老师承诺继续资助。
那俩老东西怎么能肯，撕了通知书又去赵老师家里闹，非说赵老师乱搞男女关系。
要不是学生们给作证，还真不知道赵老师能给逼成什么样。
晓星也不想连累赵老师，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出去打工……”
短短几句，说尽了吕晓星的无奈与无助，如果她能去上学，不说有多灿烂的未来，但应该不至于沦落到出卖自己的身体。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凝重，就算是男人，但他俩都切身体会到了一个山村女孩都不易。
查出真凶还吕晓星一个公道的念头更加坚定。
“如果吕晓星能上大学，有了丰富的经验阅历，也不会行差踏错。”
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沈翊十分惋惜。
望着浅浅的热气，徐修伟又是嘲讽一笑。
“警官，你们真以为是晓星主动去卖的？她一直很乖，知道那样丢人，怎么可能主动去卖？”
沈翊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她是跟着老东西的介绍人去的西川，介绍人的工作三六九等，有的来钱快，有的来钱慢，他们只想要钱，你觉得介绍人能给她介绍什么工作？”
杜城怒而拍桌：“组织卖淫，这是违法的，怎么没人报警？！”
“那些女孩那里敢呢，被打怕了，又是家里人首肯的，谁能帮她们？我倒是问过晓星，但她也不记得介绍人是谁了。”
杜城对着监控打了个手势，蒋峰心领神会，和黄队去找吕父吕母问话，一定要查出这个犯罪链条。
谈话结束的时候，沈翊突然对徐修伟说：“往事不可追，你既然结婚生子，就该对妻儿负责，希望你能美满幸福。”
徐修伟低低一笑，“谢谢你，我明白。
不过警察同志，等你们抓到凶手之后，能不能通知我一声。
到底相识一场，我只想问个结果。”
亲自送徐修伟出门，看着他略微佝偻的背影，杜城突然说道：“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像他这样放弃喜心上人。”
沈翊没有答话。
杜城又说：“没想到都脱贫了，竟还有这种重男轻女的事情。
还好我爸妈开明，我老姐可比吕晓星幸福多了。”
沈翊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十分复杂。
“喂，你这表情什么意思？是觉得我爸妈跟他们是同样的人？”
“那你的表情……”
沈翊赶紧解释：“就是觉得你怎么会有父母反会反对你心上人的想法？”
杜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而且，你现在妥妥大龄剩男一枚，你要是哪天能带个心上人回去，伯父伯母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你？估计巴不得立刻押你去领证。”
杜城把头点了有点，“你倒是了解我爸妈，怎么做到的？还没见过面呢。”
沈翊笑而不语。
“不对呀，我怎么就成大龄剩男了？我才比你大几岁？！”反应过来的杜城眼里差点冒火了，沈翊这是嘲笑他呢。
“大一天也是大，对吧，哥哥～～～”最后那句哥哥声音拖得特别长，嘲讽之意更加明显。
长臂一伸，就把准备逃跑的沈翊勾住了，一个脑崩就弹到了他的眉心。
沈翊皮肤白，受了这一下之后眉心显出红印，像极了朱砂痣。
“胆肥了你！”
沈翊一边揉额头一边求饶，比以往活泼了不少。
第17章 殷红的血
排除了徐修伟的嫌疑，案子又仿佛陷入僵局。
杜城带着队里骨干再次梳理案情，希望能找到新的切入点。
“或许，我们可以总结一下吕晓星离家后的时间线。
她和徐修伟分手后的行踪现在我们还没有掌握。”
杜城点点头，对这个提议很认同。
“吕晓星高中毕业离开家乡外出打工，那年18岁。
18到24岁在介绍人的组织下卖淫，24岁到25岁之间在KTV工作，与魏珍相识。
25岁来到北江，与徐修伟相识恋爱并订婚。
26岁退婚后离开北江，家人和徐修伟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除了还钱几乎处于失联状态。
三年前，也就是她27岁的时候一次性还清16万。
根据法医分析，她第一次生育也是三到四年前。”
蒋峰托着下巴分析：“也就是说，她跟徐修伟分手不久就有孩子了，速度够快呀。”
“可是，系统显示她没有结婚。”
李晗补充。
重重地在她26到30岁之间画了个圈，“所以，弄清楚这四年间她的去向是重中之重。
我就不信在数字化的今天，能查不到她一点踪迹！”
李晗又是一阵狂敲：“城队，没发现她入住任何酒店宾馆的记录。”
“她一直省吃俭用，不会舍得入住一夜几十上百能联网的酒店，其他小旅馆的管理并不严格，查不到也正常。
能不能查到医院就诊记录？她生过孩子，应该建立过产妇档案。”
“溶月姐早就让我查了，没查到。
诶，等等，城队，三年前临海市清水县人民医院有她的就诊记录！”临海已经跨省了，一开始搜查范围没那么大，故而错过了关键信息。
“可是医院也只负责病人住院诊疗期间的事宜，等出了院不会继续追踪。
而且时间过了这么久，就算是主治医师恐怕也记不得当时的情况。”
“联系医院，能查多少是多少。”
就算希望渺茫，他们也不能放过这个可能。
“我记得她那个老师赵晗昱就是临海开了锦鲤养殖场，这会不会有联系？”
沈翊表示赞同：“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吕晓星都舍不得住一夜几十上百的宾馆，更不可能去县人民医院这种正规医院就诊。
除非，有人带着她去，而且这个人还是对她有很大影响的人。
根据徐修伟提供的信息我们知道，吕晓星对赵老师很尊重，向她这种缺失家庭关爱的人，更容易把老师当成父母，如果她真的在临海碰到赵老师，去县医院就诊这种事就能说得通。”
老师，这个词对杜城和沈翊来说都有特殊的含义。
不管是雷一斐还是许意多，都是他们人生路上的指明灯，对于老师的尊重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杜城为了给雷一斐报仇，七年中暗中搜寻相关证据；沈翊为了给许意多报仇，不惜以身犯险只为让诈骗者多判几年。
就算不是事事依从，但只要不违背本心，他们还是愿意听老师的。
蒋峰顺着这个思虑推测：“她突然能拿出16万，这不应该是通过正常工作所得。
如果不是给有钱人当情妇，或者去卖白粉，这钱很有可能是这位赵老师借给她的。
你们想，赵老师都肯不求回报资助学生上学，在得知吕晓星的困境后，借她钱让她还债也能说得过去。”
虽然看似有理有据，但杜城还是要继续求证：“现在这些都是我们的主观臆断，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我们需要先跟这位赵老师联系一下，李晗，继续联系临海公安局和医院，只要赵晗昱身体允许，就请他配合调查。”
“没问题，不过城队，赵晗昱不止摔到了头，还伤了腿，恐怕来不了。”
“那我们就跑一趟，对了，临海公安局那边对赵晗昱受伤现场勘查定性了吗？”
“经过痕检和法医调查和现场建模，他确实是失足，临海方面调取的监控也证实了这一点。”
“沈翊，那，沈翊！”沈翊觉得有点燥热，心情也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头一回神游天外。
可是杜城这惊慌失措的喊声拉回了他的思绪，艰难地抬起头，却觉得一片亮光骤然闪现在眼前。
比亮光更耀眼的是杜城焦急又略带恐慌的神色。
怎么了？
想抬抬手，却感觉有几滴滑腻的液体低落到手上，努力甩了甩头才看清，那是殷红的鲜血。
这是，他的血？
脑袋越来越沉，终于撑不住向一旁倒去。
杜城感觉扶住了他，一边用纸巾堵住他的鼻孔一边叫他：“沈翊，沈翊！”
突然之间天地旋转，沈翊只觉得大头朝下，胸腹部也抵在坚硬的地方。
因为这个姿势，被堵在鼻孔中的鲜血受万有引力的牵拉以一泻千里之势迅猛而下，不知沾到了哪里。
无暇细想，杜城扛着沈翊就往外跑，只有闫谈声反应过来，追到门外大喊：“杜城，就算小沈是男人不方便抱，你好歹也背着啊，这样太难受了！”
等他喊完最后一个字，杜城已经关上车门猛踩油门冲出大院，只留给他们一个残影。
这么大的动静把张局也惊动了，她推开门不解地问：“刚才怎么了？杜城又干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