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菜当然很不错,但是，”罗西伸出手，“这家店的价格也很不错，或者说,吓人。”
“我付账。”
“当然是你付账，这一顿饭顶我和杰森一周的工资。”
自从晏青不明原因地空降行为科学部后，三人的出行标准就从汽车旅馆和快餐店变成了高级餐厅和星级酒店,这当然很好，但是……放在一个刚刚成立不久,又因为理论过于神棍而不大受待见的部门，这委实古怪了些，更不要说晏青还是个亚洲人。
“我一直在想,以后一定要写一本书，就用来讲我们工作上的故事,赚他一笔。”罗西又说，“说不定能买一架飞机,免得我们跨越半个美国时不得不慢吞吞地坐火车。”
“会有的。”晏青说，“说不定还会组建几个五六人的小组，到时候我们采访连环杀人犯的资料被集合成更加详细的教学大纲，这个小组更多的时间恐怕就要花在协助各地警方办案，而不是开着小轿车在各州给警察开展巡回教学。”
“有那么多连环杀人犯给我们抓吗？”一直在埋头看卷宗的吉迪恩问。
晏青望着窗外街道上匆匆的人潮，回忆了一下，“一年能抓捕五十个吧，但总会有新的冒出来，还有两百多个杀手逍遥在外。”
“这么精确？”吉迪恩问。
“从统计学上来说，”晏青喝了一口酒，“以后可以招几个擅长做统计分析的探员来，行为分析要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这是必不可少的。”
“有你还不够？”罗西状若惊讶。
“显然不够，”晏青跟着他夸张地玩笑，“我连小学文凭都没有，你还指望我想懂统计科学？”
“你可比隔壁部门的那个大学博士厉害，”罗西说，“当然，我是说在做心理分析和犯罪归类的方面，就好像你来自未来，带着一个装满了侧写知识的脑袋。”
“没有人来自未来，我只能来自过去。”
“每个人都来自过去。”吉迪恩说。
“正是如此，”晏青话锋一转，“所以说侧写才成为可能，罗西，你明天路过明尼苏达州监狱时确定要去见肯帕吗？”
“嗯，”谈到他们的采访对象，罗西严肃起来，“我和他约好了，他愿意谈谈他和那些警察的关系。我现在还觉得很神奇，连环杀手们总喜欢往警察身边凑，甚至想自己成为警察。”
“他们大部分没法通过执法人员的相关考核，不用太担心。”晏青说。
罗西点着头，走近的服务生给了他不作回答的机会，不过服务生的动作和话语也让他无可奈何，他又端了一杯香槟给罗西。
“我们没有点这杯酒。”罗西看他。
“这是那位小姐送给您的。”服务生把酒放下就离开了，高脚杯下面还垫着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名片，几人朝服务生指的方向一瞧，果然有一位美颜的女郎目光灼灼的看向罗西。
吉迪恩和晏青都得承认，他们身边的这位有意大利血统的同事五官俊朗，为人幽默风趣，还有不少着装技巧，把自己的西装打理地光鲜亮丽，总会吸引不少异性目光。
“敬迷人的大卫·罗西。”晏青朝他举杯。
罗西按着太阳穴和他碰杯，“卡洛琳快要生了，你可别和她说这些。”
“你又没做什么。”晏青耸耸肩，没想到这个话题迎来了罗西的质问。
“你的年纪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你的妻子呢？”
晏青咽下口中的酒液，葡萄酒刺激回甘的口感在味蕾上扫荡而过，他放下酒杯，“如你所见……”
他说着，故意停顿了好一会，目光在罗西和吉迪恩脸上来回，然后慢悠悠地说，“非常显然，我的妻子还没有出现。”
罗西无语，“你只是在陈述你是一个可怜的单身汉的事实。”
“没有那么可怜，我还有两个孩子呢。”
“孩子？”吉迪恩仔细观察晏青，直到把他看到后背发麻，“我站在一个侧写师的角度，看不出你有孩子。”
“还是两个！”罗西接着说，“我以为带孩子很不容易，可你看起来一身轻松。”
晏青大笑，“不是亲生的，年纪也都不小，他们现在可以独自生活，我也有时间想想自己的感情生活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有中意的人选了。”
——
1990年，拉斯维加斯
“我们找到那个孩子了，”罗西在电话里说，“还剩下报告和通知他的家人的工作，我们……”
“还要去通知他的校长，是吗？”晏青问。
“哦，这倒是没错。”
“我去吧。”晏青和罗西分配完各自的任务后，开车驶向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先去校长办公室告知对方被连环杀手绑架的孩子已经救回来了，又和他的班主任说了些他返校后可能需要的心理疏导。
结束工作后，晏青没有立刻离开，他记得瑞德说过，他就在拉斯维加斯公立中学跳级读完了高中，但愿他现在还在这。
顺着夕阳斜照的余晖，晏青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时间不早了，学生的正式课程都已经结束，活动教室里还剩下一些参与社团活动的学生。
走出教学楼，操场上的喧闹声把晏青引了过去。
一群高中生围在足球场的球门边，有男有女，嬉笑打闹，却不像是在运动或是比赛，晏青本只打算路过，却被几人口中的恶言恶语引得一皱眉。
“哈，拉斯维加斯高中的小天才，小瑞德，你真的一位啦啦队的姑娘会想约着和你见面吗？哈哈哈哈，痴心妄想。”
“我们随便说一句，你就愿意从你心爱的图书馆跑到你最讨厌的操场上来，哈哈，看来你对自己很没有自知之明。”
“好了，小宝贝，把衣服脱了，再说三声我是笨蛋，我们就放你走。”
“哈哈哈哈哈……”一阵阵笑声传来，还夹杂着几声哭。
“你最好自己脱，不然我就帮你动手。”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威胁道，下一刻，他就被一只手拖着领子从人群中拉了出来，一把摔在泥地里。
“你们在做什么？”
看到一个身着西装的成年人，男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可是仔细一看来人的肤色和精致的脸，害怕又消散了一些，恶狠狠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滚！”
他刚刚说出口，突然被一个冲动的男生从背后按住了嘴，张大眼睛，呜呜地叫着，男生在他耳边说：“科尔，别乱说话，我认得他，这是前几天来过我们学校的FBI探员！你少惹麻烦。”
他说完，把科尔推到一边，转身把摔倒在地的瘦小同学扶起来，嘴里一个劲地道歉，却毫无诚意。
“滚远些。”晏青不耐道。
科尔狠狠瞪了晏青一眼，还想放狠话，却被一个不愿意惹麻烦的女孩踹了一脚。
“走走走。”男生招呼着围了一圈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些欺软怕硬的青春期小子，从没想过自认为的玩笑有多么恶毒。
晏青挨个记下了他们的面貌，目送着这群人走出了视线范围，这才看向抱着腿，靠在球门柱上吸鼻子的瑞德。
他现在应该才十岁，晏青叹了口气，摸了摸瑞德的头，把他像稻草一样杂乱的半长发理顺，又扶正瑞德的眼镜框，小孩这才愿意抬起头来看这个救了自己的探员，他记得这个探员，还有他的两位同事。
“瑞德，你叫瑞德，对吗？”
“斯潘塞·瑞德。”他弱弱地回答。
“别担心，他们已经走远了。”
“你还能走吗？”
晏青没有得到回答，看来瑞德已经被吓坏了，他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瑞德见面。千年前见过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瑞德，聪明又灵动，晏青未曾料到他会有这样的童年。
又在心中叹了口气，晏青伸出手臂，直接把瑞德从地上抱了起来，他现在还没以后那么高，小小一个，也不重，“我叫晏青，你可以叫我奈哲尔，不要害怕，我是一名FBI探员，我不会伤害你。让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瑞德原本安静地趴在晏青的肩上，听他介绍完自己却忽然哭了出来，泪水浸湿了晏青的肩，晏青只能不熟练地哄着孩子，等瑞德不哭了，天色也黑了下来。
晏青又带着瑞德去吃了一顿晚饭，期间发信息给修安部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找律师来处理一下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的校园霸凌事件，又和瑞德聊了会天，安抚了孩子的情绪，最后亲自把他送回家。
“快回家吧，别让你的妈妈担心。”
瑞德朝晏青挥了挥手，关上家门后又跑到窗边，家门前的路上却已经是一片空荡荡，再也看不见晏青的身影。
只有一片深深的夜色。
他的妈妈戴安娜没有因为儿子在天黑后还没回来而担心，正出神地看着电视剧，没人知道精神分裂症现在把她拖入了那一重记忆之中。
瑞德已经习惯了，他揉了揉眼睛，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晏青留下的名片，上面写着晏青的工作单位——行为科学部，还有一个电话号码，背面是晏青手写的地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