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是那灯光都无比冰冷的走廊、透明宽阔的落地玻璃观察窗,以及除了没有任何意义的白色外别无其他色彩的监禁室,穿着白色长衣的金发红眸女孩站在玻璃观察窗的里侧,金发黑皮的男人委屈巴巴地曲着大长腿蹲坐在外面,二人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一起看着镜头。
男人笑得一如之前照片里那般温柔,另一只手甚至还比着剪刀手,眉眼间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坚定,女孩肢体有些僵硬地抱着人偶,学着男人抬起一只手小小地做了一个剪刀手,嘴唇僵硬微微抿起,嘴角下压,像是在说‘这样简直是蠢透了’。
这张照片就单独占了一页,而和它相对的那一页放着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张纸,这张纸被叠了起来,从透着黑色字迹的背面来看,里面是有不少内容的。
“Hiro……帮我拿一下可以吗?”降谷零好不容易缓过神,把相册递给诸伏景光,他显然是想要看纸上的字。
诸伏景光当然是毫不犹豫的为自己的幼驯染拿好了相册,看着他打开那张被规规整整叠了两次的纸。
【当你看见这张留言的时候,我和你的母亲应该都不在你身边了,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我的孩子,但是我的良知、理性和情感驱使我再也无法对着那个孩子视而不顾。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像是看见了你小时候的母亲一样,一样的孤傲淡漠,一样的不被普通人理解,她们是那样相似,我无法不动恻隐之心。
她应该是自由的,她不应当因为那天生聪慧的头脑和远超同龄人甚至是成年人的推理能力而被困在这里,被国家、被政府、被我们这些自私的大人。
但我清楚,真正可怕的不是她的推理能力,而是伴随着这推理结果水落石出后的‘死亡’,或许是上天给予了她这一命运,就像是诠释了何为‘以命还命’。
会为夺走他人生命的罪犯带来死亡的侦探,成为了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刃,哪怕是在地球的另一端,只要被她掌握了决定性证据,推断出结果,那么犯人必定会死于意外事故,遭受到上天的惩罚。
她异于常人,所以人们将她理所当然的划为‘非人’,我负责监管她,一旦她的精神在这永无终结之日的监管中崩溃就立刻处决她,而我的爱人负责研究她,她的身心、思维、智力,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只此一个的‘奇迹’,那么她应该会被毫不留情的解剖。
‘杀人侦探’不可复制,我们明白了,她是不可复制的奇迹,所以我们要圈养她,要紧紧把握住这把一旦达成必要条件就不可阻挡的刀。
她聪明理智得可怕,日常打发无聊的手段就是推理,她会说出每一个走过观察窗的人今天要做什么、生活状况、感情状况如何,正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是被自己的父母送进了这里,换来了大笔大笔的政府‘补助’,然后在欢喜中迎来了死亡,只有死人才是嘴最严的。
在这纯白的空间里待着,她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偶,她对自己的处境太过理性,她的心理状态很稳定,有着远超常人的理智,稳定到大家恨不得她的精神出现异常。
即便是经过特训的成年人再这样的环境的监管下年复一年也会精神失常吧?她却没有,每一次的心理测试提交上来的都是百分百完美的答卷。
她因太过正常而显得异常。
“要把她当成怪物对待。”
我来时,上面的人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曾也觉得这样的孩子就像是个怪物,却又忍不住对她心软,原谅我孩子,她实在是太可爱了,就像是一朵娇艳的红玫瑰,点缀着这冰冷刺骨的空间,在长时间的相处后,她抱着我送她的那个人偶娃娃,对我敞开了心扉。
——“即便如此,我果然还是喜欢推理。”
当我听见她语气平淡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争气的面对着玻璃里面的她潸然泪下,我不该这样,我知道我这种情况一旦被发现,这个负责监管、处决她的位置就会换人,而我也清楚这个位置直到换到我之前,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人了。
我们刻苦练出来的一身本事,居然要用来扼杀这样一个小小的脆弱的生命吗?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针扎,因为我无法不记得深刻,她说:
“请别为我难过,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份工作很优渥不是吗?而且并不累,所以请再多陪陪我吧,如果是因为我的言辞太过锐利,我想我愿意为你稍微收敛一些,不过你们似乎更喜欢我不加隐瞒的实话?那么我可以单独为降谷先生额外补充一些内容。”
在长久的心理折磨下,我没有麻木,最终和我的爱人一同下了一个决定,哪怕这会导致我们随着这个‘杀人侦探’的培养计划一同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也没关系,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们的孩子。
零,请原谅你的父母,当然,不原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么任性,大概是因为在那孩子疯之前,我们先疯了吧,我们意识到一旦政府在这上面吃到甜头,那么事态绝非一个‘杀人侦探’那么简单,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哪怕对于‘大众’利益而言,这是不正确的,但我认为这是正确的事,并打算最后一次履行属于我的正义和抉择。
我们要带她逃离这里。
我要将这位可爱的侦探小姐还给这个世界。
最后,再一次向你道歉,我的孩子,因为除此之外,我似乎再无法能补偿你什么。
你愿意的话,能否在见到照片里的那个孩子后,代替我这个自以为是且自私的父亲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如果能再向她笑着问个好……不了不了,这就算了吧,有我这样一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父亲真是太对不起你了,愿你能够生活安康、无病无灾,零。
对了,她的名字有些特殊,我想你听过一次就不会忘,她叫绫辻行人,她的人偶叫做‘见崎鸣’,这还是我给那孩子提的建议呢,我想她一定会成为一位十分出色的侦探吧。
[你的父亲降谷透留]。】
——一切曾困扰降谷零的问题和细节,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她对于被人监视毫不在意,甚至是表现出令人细思极恐的习以为常。
她透过他在窗户上的倒影究竟看着谁。
为什么那样包容、纵容他。
她本该是无罪的,可她认为自己有罪并在赎罪。
第26章
“Zero……”诸伏景光看着从地下室出来后整个人像是魂都没有了的降谷零,但他现在也明白了降谷零给自己的假名取名为‘安室透’,恐怕不仅是‘透’和‘零’的联想,而是因为即便忘记了,父母的身影也在潜意识伴随着他。
降谷零想起来了,自己的母亲在嫁给父亲姓降谷之前姓氏为安室。
如同人间蒸发的父母其实是被政府‘扫除’后清理掉了所有痕迹,而他却走上了父亲的道路,成为了一名公安。
他曾经其实也很憧憬父亲那样的存在对吧?寻找曾经帮助过他的那位名叫艾莲娜的医生其实只是他想要成为警察原因之一。
那些尚存的幕后黑手在看见他这张脸的时候是否有所震惊,亦或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就如同随着‘杀人侦探培育计划’的资料档案和其他相关者一起被烧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这片美丽的国土上会有那些如此肮脏的灵魂?他得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才可以,至少要把那些腐烂恶臭的蛆虫苍蝇剔除出去,不过以现在日本的情况恐怕很难,大换洗?这恐怕是他无法做到的,怎么办呢……
锋利的刀刃重重切在菜板上,降谷零出神得厉害,波本的状态下让他看起来分外的可怕阴冷,就好像被他摁在菜板上切碎的不是巧克力而是某些人的脖子。
如果这事放在他身上,他现在的状态应该也比Zero好不到哪里去吧?诸伏景光苦笑着,将切碎的巧克力放进隔水的玻璃碗里搅拌融化。
“Hiro。”降谷零突然出声。
“是!!!”诸伏景光立刻提起精神,精神十足的回应自己的幼驯染。
“我想做玫瑰模样的巧克力,我们有买玫瑰样式的模具吗?”降谷零转过头,看着诸伏景光露出一个似乎与往常无二的笑容。
“这个啊……我翻翻哦,稍等一下下。”诸伏景光一边在他们全部拿出来放一边的模具区找一边内心疯狂OS:Zero……你好像还是在波本的状态啊,笑起来怪吓小孩的啊!
“我有点想问问如果我做了巧克力,绫辻小姐会愿意吃吗?”降谷零像是听到了诸伏景光心声,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可以打个电话问问,如果担心打扰到现在的绫辻干部的话,就发短信吧?”诸伏景光建议道。
降谷零闻言赶紧放下手里的刀,去客厅,拿起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发了了一则短信过去,对方的回信出乎意料的快。
【阿尔法:您想要换个口味吗?】
【绫辻小姐:我不吃太甜的东西。】
“Hiro,所以我们做苦巧克力吧!”
“可是乱步先生喜欢吃甜的,所以先做甜的巧克力吧?”在自家侦探的偏好上,诸伏景光绝对不会轻易让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