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睫毛颤动,他甚至不敢再看下去。
“吓到你了?”那月一时忘记卸掉称号,神情轻松地反问,“卧底的时候肯定见过比我更可怕的伤疤吧,总这么轻易失神可不是好事。”
何止是吓到他,降谷零都没想到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家伙身上能有过这么多伤,他见过再狰狞的疤都不会比在好友胸口看见弹痕更恐怖…或许应该换一种说法。
“你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一个奇迹。”他满脸阴沉地慢慢走近,属于组织的危险气息不受控制地泄露,降谷零伸手按上最碍眼的那一处圆疤,眯着眼睛和那双红瞳对视。
那月的眼底十分平静,他甚至还弯着眼睛,笑容不改。
降谷零突然就泄了气,胸口的怒火都来不及爆发就被这个笑容熄灭,他一言不发,紧紧地拥住了这个在光明的世界里用满身痛苦换来别人安稳的友人,大脑乱得像被松田恐怖的厨房手艺糟蹋过的面团。
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轻轻叹口气,伸手回抱了他,语调无奈而又轻快。
“喂喂,明明受伤的是我吧?你怎么反过来跟我撒娇了,”黑发青年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到同期肩上,“我还好好活着呢,zero君。”
那月也没想到降谷零的反应这么大,这些疤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提醒了他自己的失败与不足,每一处致命的伤痕都是他任务中的失误,至于被降谷零按住的胸前那个……
那月本来还以为是这次的,却没想到疤痕上浮现的文字介绍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第二周目回档时用枪自杀的证明]
好吧,居然是那个。他想到被降谷零寄来的穿孔手机,心情莫名就差了一点。
“你还活着…”降谷零无意识重复着他的话尾,也不知道心里那种悲伤从何而来,“太好了。”
“太好了。”他松开手,看着好友的脸又重复一遍。
降谷零去年从那家咖啡店离开后,当晚就做了个梦。
梦里是自己在一段楼梯上拼命奔跑,也不知道跑多久才推开最顶上的大门,结果迎接他的却是一具还有温度的尸体,那张脸像是出现bug的屏幕,一会儿变成紧闭双眼的hiro,一会儿又变成面带笑意的aka,降谷零简直要疯了。
不管他怎么伸手要按住鲜血涌出的胸口都是徒劳,一边还站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影,用冷漠的声音对他说话。
“对叛徒就应该回以制裁,没错吧?”那道声音顿了顿,“赤江那月…他的声音我很感兴趣。”
降谷零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这个人是莱伊,是身边那个组织的走狗,他狠狠地提拳揍上去,只打散一团幻影。
——这里只是他的梦而已。于是,降谷零醒了。
他垂着眼去看正拿过医药箱给自己上药的好友,心里出现疑问。
同一个位置的伤……那真的是梦吗?
那月漫不经心地缠着绷带,他还在思考要缠几层才能让人看不出他具体受伤的位置,总不能编他失血是因为嫌自己太健康,吐个血来玩玩?要这么说了,他敢保证自己绝对要一个月不能离开房间。
终于大功告成后,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没骨头似的趴到收拾染血衣物的降谷零背上去了。
“我好饿啊,zero君,”那月忧心忡忡地问,“酒店自助餐不到时间好像不能吃,你去街上买吗?”
降谷零起码表面上已经恢复正常,闻言手上动作停下来,一言不发地拿着钱包转身出门,突然失去支撑的那月呆呆地发出一声气音。
“啊——?”
“去给你买东西吃。”降谷零瞥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伤还那么严重就别乱走,就乖乖待在房间里等我回来。”
那月看着关上的房间门,表情带着说不出的微妙。
他的好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降谷零会是这么纵容他的类型吗,难道不是应该严肃认真地按住他说‘你现在受了伤不能随便吃东西,再忍忍’?
那月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降谷零受什么刺激了,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吧?
他顿住,缓慢地把视线移到落地镜上,里面那个浑身绷带脸色白得像纸的家伙也回望过来。
……还真是因为他啊。
那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新造型,就听见床头柜上响起电话铃声,失血过多可能还会影响智商,他居然没觉得丝毫不对劲地拿起手机划开接听。
“谁?”那月语气自然到对面都被迷惑了一瞬间。
“这不是……波本的手机吗?”对面传来一道有点失真的声音。
外面的铃声也在此时恰好响起,酒店服务人员透过门口的话筒彬彬有礼地开口:“客人您好,您叫的客房服务。”
那月想,降谷零叫客房服务来给他送东西的时候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接到组织成员的电话。
哈哈。
第三十九章
苏格兰一早就收到了琴酒的邮件,让他待会儿去某间组织名下的酒吧碰头,匆匆赶到后他才发现这里已经到了不少人,琴酒伏特加不必说,连贝尔摩德和莱伊、基安蒂、基尔他们都在。
“真是慢啊,苏格兰。”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看他很不顺眼,还暗地里给他使绊子的贝尔摩德先慢悠悠地开口。
黑发青年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随口应了一声:“是吗。”
“所以Gin,你找我们来有什么新任务吗,”基安蒂趴在沙发背上发问,满脸兴奋的笑容,“我真是迫不及待要看看那些人被我爆头的样子了!”
琴酒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闻言只是抬了下眼皮,锐利如鹰的眼神冷冰冰地从所有人身上划过,答非所问:“我接到消息,组织的代号成员里有一名叛徒。”
被那个眼神扫过后,苏格兰几乎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想起琴酒对卧底那堪称恐怖的直觉和执着,背在身后的手也不自觉捏紧。
“你怀疑叛徒在我们之中么,”莱伊在一片寂静中突兀道,表情冷淡,“无聊又浪费时间。”
这个近几年在组织的地位因为极强的狙击能力与任务完成率而水涨船高的男人做出了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坐在苏格兰附近的基尔也皱着眉附和,贝尔摩德倒是面色不改,抱着胸靠在吧台边上环视了一圈。
“哎呀,”金发女人似笑非笑地说,“波本——怎么不在这里呢?”
苏格兰的心提了起来,他谨慎地回答:“他似乎收到了朗姆派发的任务。”
这下连琴酒的目光都移了过来,贝尔摩德笑了一声,纤长的手指在台面上敲了敲:“既然我们都聚在这里了,不如就拜托苏格兰给波本打一通电话吧。”
“你们的关系比较好,不是么?”她的话里充满了暗示,果不其然,琴酒下一秒就发声了。
“就在这里,跟波本通话。”男人扯了扯嘴角,此时的他整个人就像是见到肉的秃鹫。
苏格兰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表面上还是一言不发地掏出手机,摁下最近通话的号码。
从贝尔摩德意味不明地说了那句话后,酒吧里的所有人就都有意无意地关注到了他这里。
不能露馅,苏格兰在内心咬了咬牙,他必须第一时间暗示zero这边不止他一个人在听。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接通了,但苏格兰还没说话,对面就响起了一道听起来还有点熟悉的声音,它的主人用懒洋洋的语气先发制人:“谁?”
别说苏格兰,明里暗里在关注这边的人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波本作为奉行神秘主义行事风格的情报人员,在场的人虽然或多或少都和他有过合作交流,大部分也是在网络上,但是他们敢保证接电话的那个绝对不是本人。
波本的声音常常是冷漠而不近人情的,就算偶尔会伪装成爽朗阳光的性格,也完全和电话里那个清亮的少年音对不上,关于这点,总是被针对的莱伊很有发言权。
更别说,组织里还不存在会以这样听上去就很无害的姿态对待其他代号成员的人,就算有,也会变成掉进狼窝里的肉被生吞活剥。
苏格兰下意识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的备注明明就是波本啊。
“这不是……波本的电话吗?”相处那么久,只靠一个字他都听得出这是某个不该出现在电话对面的好友的声音,苏格兰把隐晦的提醒藏在试探中问道。
紧接着,包括不知不觉站到他边上来了的莱伊和贝尔摩德,离话筒最近的三人都听见了背景音里一句有些模糊了的话。
“客人您好,您叫的客房服务。”
托那月的声音太有特色的缘故,就算是最后一次见面都在一年之前的莱伊,凭苏格兰的反应也能推断出对面的人是那位警官先生。
……他怎么会和波本在一起,还在酒店里?
莱伊忽地想起那天听见的,波本阴沉这脸说的那句话。
「那双美丽的眼睛,是我先看中的。」
FBI的潜入搜查官悚然一惊,难道波本真的不顾暴露身份、对那位警官下手了吗?不然怎么解释苏格兰的表情那么奇怪——贝尔摩德怎么也看起来不太好,难不成她和波本的谣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