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为警察的时候,怎么挽救一条生命都是不过分的,但他现在不是警察,也不再会是警察了,那月恢复记忆后对自己的处境看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清楚。
现在的他根本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冠冕堂皇地说着不喜欢黑暗就潇洒地抽身离开,哪怕他想,他也做不到。
十九岁之后的赤江那月人生中唯一与黑暗有关的时光只有在港黑的那么一年,十九岁之前的赤江那月却没有一刻不属于某座城市的黑夜。
无论主观愿意还是被迫杀人,他手上的人命数量不说可以跟琴酒媲美,好歹也不是能随时大大方方地放下,然后去做个表面上光明磊落的警察的程度。
只有外表是所谓光明之子,谁又愿意将信任跟安危交到把杀人刻进本能,连失忆了都还能熟练地扣下扳机的家伙手里。
他记得自己五岁前在横滨杀死的第一个人,记得五岁后在东京杀死的无数个人,记得他们死前求饶的模样,也记得他们在无知无觉中被一枪毙命的模样。
警官能毫不留恋地从黑暗中抽身,奔赴想要的光明,只是全都想起来了的现在,那月现在做不到。
跟老师的约定,看来也得推迟一段时间在完成了,现在的他可是连告诉朋友们‘我就是卡路亚哦’的勇气都没有呢。
也许以后被那几个大猩猩揍上一顿他会想开,不会再钻牛角尖,可惜那也是以后的事。
那月甚至想起自己居然教导过小侦探,‘唯有法律可以审判一个人,唯有受害者可以决定对凶手原谅与否’……天照在上,他难道不就是那个犯罪者吗。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黑帮出手帮助野田对伊达航进行复仇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或者那月也不是不可以把理由变得更加正当:为民除害、踹翻挡在组织路上的家伙之类的,只是要他说,他单纯是因为这个人还有这个组织要对伊达航下手而已。
话归正题,那月试着把那股不算重的疼痛感往下压,随后就拉着松田阵平光明正大地跑出身后的门,站到了走廊上。
他深呼吸一口气,伸手直接扯下注射完药物后自动松开的项圈往房间里一丢,紧跟着拉住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的卷毛友人,不带半点犹豫地纵身往下跳。
‘轰’的一声,随着两人刚离开的房间在爆炸的响声中变成一朵烟云,他们也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力。
那月在野田倒下后才看到之前被挡住的椅子上居然装着分量不小的炸药,看样子遥控装置还跟他脖子上的项圈联通。
只要像野田死前最后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做的那样,按下按钮,不但毒药会注射进他的身体,连房间都会带着他一起炸成灰烬。
这一切,都是野田为伊达航准备的,只是最后死在那里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那月敢戴上项圈,倒也不是仗着自己会复活,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身体构造本来就不同于常人,连麻醉都得打个几倍说不定才有一点效果。
毒药起码也得是aptx-4869那种级别吧?就这,他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那月现在没心思想那些,他正在压抑着怒意去瞪还撑在他头顶的卷毛。
“你是笨蛋吗?果然是笨蛋吧!哪有人会在跳楼的时候主动垫在别人下面啊,就算这里是二楼,你的手不想要了吗!”
还临时翻了个身,以为他是傻的吗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抽了抽嘴角,吐槽得比他还大声,还要理直气壮:“到底谁才是笨蛋啊,好歹也是六七米的高度说跳就跳,你真当自己是风筝,跳下去就可以飘起来?”
“……稍等一下,你们两位要不还是先起来?”边上传来高木涉的声音,两人满脸不爽地同步转头,正好和整整三车的警视厅壮汉对上了视线。
收到地址后就火急火燎赶来救人的高木跟其他警官被瞪后还有些委屈:哈、哈哈,他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伊达航跟降谷零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迟了。
当然,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没赶上救人,因为当跟好友兵分两路后前往礼堂查看情况的伊达航以为这些宁静都是埋伏,小心翼翼地探头一看,就正好跟满脸怒气冲冲的京极真对上了视线。
注明,单脚踩在几个叠起来的匪徒背上,黑着脸左手抱着看不清脸但依稀能靠发色认出是园子、右手抓着一名歹徒衣领的京极真。
伊达航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他抓着门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没等他询问这是什么情况,被抓住的那个雇佣兵就趁京极真也愣了一下的机会,拼命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面露狰狞地随便再一扯边上的某个人,从腿上拔出匕首抵在这人脖子上大吼。
“都别动!不然我就跟她同归于尽了!”
这么做的人自然是那位雇佣兵小组的老大,说来话长,他能当上这个老大也是因他确实有那么两把刷子,可就算他再自认多厉害,面对这种情况也会不知所措的好吧。
几分钟前,老大本来还在举着枪威胁这些人质听话,手机上莫名收到一条短信,发讯息的号码则属于他们的雇主。
老大知道那只是个小组织的副手,从最开始就没对那人多上心,还以为这条也不过是对方发来确定进度的而已。
谁知打开一看,对方表示任务取消,尾款不会打给他们了。
老大当即就不乐意了,对面以为他们是什么东西,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又不是不清楚他这么一趟行动下来东西还得自备,光说人手一个防毒面具都花了他不少钱,就指望着任务完成后拿到钱填补漏洞。
这是能说取消就取消的吗!
他当即就冷了脸,想着走之前一定要赚一点回本才行,于是稍加观察后就伸手抓住了最近的一名粉裙少女的手腕,把她扯到身前用枪抵住。
雇佣兵老大之所以是老大而不是普通小弟,除了看得出来的个人实力对比以外,还有就是他的眼界跟识人能力比手下的其他人好了不知多少。
来之前雇主只告诉他们这场婚礼的双方一个是普通警察,一个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柔弱教师,所以在认出人质中有那个铃木家的小姐的时候,老大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现在的警察背景这么雄厚?居然跟铃木小姐关系好到能邀请对方参加这种一看就知道是私人性质的婚礼。
他倒也管不到那么多,既然铃木小姐在,那他要些赎金不过分吧。老大理所当然地想着。
突然被当成人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园子只有最开始惊慌了一瞬间,后面就算枪口都已经抵在了她脑门上,她竟也冷静了一点下来。
因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任自己的能力,这群雇佣兵单纯只是用枪威胁他们,并没有提出没收他们的通讯设备,而半分钟之前,园子收到了男友‘在门口了’的回复。
她对她家阿真抱有百分百的信任,就算是子弹也不会对阿真造成威胁的!而且,这样被阿真英雄救美……哎呀,她都要脸红了,不行不行,要严肃一点。
被挟持的人质由于太过于习惯这种事情,完全被教堂的氛围影响,在京极真赶到门口前,园子已经连他们的婚礼上穿什么款式的婚纱都想好了,直到耳边一阵噼里啪啦声落下后,有人把她紧紧地抱住了。
铃木园子愣了愣,她当然认出抱着自己的人是京极真,鼻间萦绕着对方身上微微带着甜的香水味——好像就是她上周送给男朋友的晋级礼物。
阿真的气息,好有安全感啊。园子忍不住埋在他胸前深吸一口气,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真是的,不愧是她喜欢的人。
京极真一来就看到有枪对准他的女朋友,那股怒火一下就冲上他的脑门,顿时连枪都没被他放进眼里去了。
危险?园子的安全才最重要!
而就在他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势的同时,这座礼堂里早就蓄势待发的某些人也纷纷出手,一群人动作快准狠,简单粗暴毫不留情,两分钟之后,恰好也是伊达航推门进来的时候,礼堂里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歹徒了。
现在,刚刚趁乱挣脱的那个老大,正在头脑风暴自己该如何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被挤到人群最后面的工藤新一看清了第二个被当做人质的女性的脸,原本的担忧跟警惕一下化为惊恐,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言说得好,这位老大的眼界跟识人能力确实无人能比。
“你说,你要跟我同归于尽?”穿着一身雪白小礼服的短发女性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害怕。
下一秒,老大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被狠狠地用德式背摔反压在了地上。
看到伊达航过来后也从拐角处赶过来了,才进礼堂就被当作人质抓住的佐藤美和子冷笑一声,潇洒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要是识人能力不强,他怎么能做到先后挟持了铃木园子跟佐藤美和子呢?
“啊!”京极真那边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众人下意识把视线移了过去,就正好看到铃木大小姐豪放地一甩手,搂住男友的脖子在脸侧印了个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