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欣远歪着身子斜倚在沙发里,她早上出门时忘了关窗,外头狂风呼啸, 卷着厚重的窗帘哗哗作响,漆黑的天边一道亮光闪过, 正好照得韩欣远面色惨白,不到一秒的功夫又黑下去,紧接着传来一声炸雷,暴雨说下就下了。
深夜, 天太黑,屋里又没开灯,韩欣远只能听到窗外瓢泼的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雨溅到她腿边,冰凉的,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前看上那个女人,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雨的深夜。
那时她们都被埋在冰冷的废墟里,下着雨,韩欣远几乎冷得失去知觉,只模糊感受到一个人紧紧抱着她,脖颈缠着脖颈,胸脯贴着胸脯,那一秒,什么明烺什么韩家,什么都不重要了,韩欣远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么一个滚烫的怀抱。
“韩欣远,你不能死,你死了明烺更得恨死我了。”季晨离用身上仅剩的一点温度抱着韩欣远,在她耳边焦急地咒骂,“你个心机表白莲花,你就想明烺恨我一辈子是不是!”
韩欣远努力睁开几乎阖起来的双眼,苍白的嘴唇虚弱地出了一点气音,笑道:“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明烺。”
“废话!”季晨离气急,韩欣远的温度越来越低,季晨离把她搂得更紧,“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我还要留着我的小命回去爱明烺呢!”
“明烺……明烺有什么好的……”韩欣远下巴抵在季晨离的后肩上道,“你不如跟我,我对你好,只要你每天抱我就行。”
连韩欣远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就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居然没觉得半点不对。
其实这个季晨离,看着咋呼又刻薄,刀子嘴豆腐心,也挺好的。
“我呸!你是想使个招数好让我不跟你抢明烺吧?”
韩欣远艰难地扯开一个笑,“你就当我是吧。”
明烺,明烺。
韩欣远从前那么喜欢明烺,喜欢到非她不可的程度,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怀里是季晨离的温度和触感,耳边是季晨离的咋咋呼呼,竟然一点没想起明烺来。
韩欣远没有死,她运气极好,被救了出来,只是手臂后肩被石块砸伤,要慢慢调养。
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明烺,明烺眼神深处带着关切,韩欣远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季晨离呢?”
明烺明显有片刻的愣怔,韩欣远也愣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脱水,已经没事了。”明烺别过眼去,脸上有点不自在。
韩欣远放下心,偶然在门缝里瞥见一个人影,扒在门上偷看,和韩欣远对视,一个激灵,做贼心虚地逃走了,韩欣远耳朵动了动,只听到扒门缝的那女人脚步飞快,她视线转到明烺那儿,发现明烺的耳朵也轻微地动了一下。
“你不跟去看看?”明烺的耳力比韩欣远还好,不可能不知道门口一直站着一个人。
明烺若无其事,“她死不了。”
这话听来刺耳,韩欣远想起混着泥水的废墟里那个单薄微暖的怀抱,再想想刚才门缝外那双受惊的眼睛,突然有点心疼,“阿烺,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季晨离?”
韩欣远这么频繁提及季晨离的时候可不多见,明烺皱着眉道,“有话直说。”
韩欣远勾起一边嘴角,半开玩笑道:“我是说,如果你真不喜欢季晨离,不如把她给我好了,反正从小到大,我要的东西,你没有不给的。”
明烺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冷着脸道:“你想干什么?”
韩欣远盯着明烺看,空气冻结了两秒,突然,她又哈哈大笑起来,“还说不喜欢她,你瞧你这样儿,气急败坏了吧?”
旁人是很难从明烺脸上看出什么气急败坏的表情的,因为她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就是阴着一张脸,高兴时那样,生气时也那样,看不出喜乐。韩欣远看得出来,她和明烺一块长大,对着那么一张精雕细琢的冷脸观察久了,总会看出蛛丝马迹,比如明烺高兴的时候眼神会亮一些,嘴角微微抬起三度,明烺生气的时候瞳仁会变黑,嘴角往下抿两度。有时韩欣远会想,做人怎么能无欲无求到明烺这个地步,好像她就是一台打理家族事务的机器,不需要情绪,只需要一刻不停地运转。
可韩欣远从前却是很喜欢这样的明烺的,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喜欢到韩欣远为了能每天跟明烺待在一起,拜了同一个师父清苦修行,虽然韩欣远既不喜欢念书也不喜欢习武。只因为明烺是第一个给了她一辈子承诺的人。
不过经历了那一场地震,再对着明烺这张精致的雕像脸,韩欣远又隐隐觉得自己从前是不是错了。
“老提那个季晨离干什么?你一天天的都在忙,好不容易能陪我,聊些高兴的,”气氛有点微妙,韩欣远清清嗓子笑道,“哎,可说好了,虽然你被那个季晨离威胁着结了婚,可你这辈子都是交给我的,这是你对我的承诺。”
“嗯。”明烺点了点头。
韩欣远满意地笑笑,可脑子里全是刚才门缝里瞥见的季晨离。
……
窗外的风雨比之前更急,拍在窗户上,好像要把窗户都砸出个窟窿来,韩欣远是庆功宴上的主角,又要退出娱乐圈了,导演演员轮这番地给她敬酒,喝的有点多,脑仁又涨又疼,手揉着太阳穴都不顶用,韩欣远心里有火,干脆拿脑袋往沙发背上撞,反正都是软的,也撞不伤。大概这个方法真有效果,撞了几下真不疼了,韩欣远在庆功宴上似乎还没喝够,从沙发上爬起来,在酒柜里开了瓶酒,直接对瓶吹。
喝着喝着,韩欣远倾斜了酒瓶子,往地板上倒了一溜,“这雨这么急,我知道肯定是你来了。”
“你最爱喝酒了,”韩欣远打了个酒嗝,晕乎乎道:“……酒鬼。”
“我这儿……这么多的好酒……瞧见没?”韩欣远脸冲着客厅里一个空荡荡的角落,手向后一指,指在自己的酒柜上,“都是给你留的,都是给你留的……”
她突然砸了手上的酒瓶子,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撒起酒疯来,“我都他妈是给你留的!你为什么不等我!”
她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湿漉漉的,妆花得不成样子,两个眼圈黑乎乎的跟熊猫似的,砸了酒瓶子,虚脱地仰在沙发里,又哭又笑地呢喃,“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你和明烺就离婚了,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
“你和明烺走到这一步,你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还能去哪?你只能来我这儿。”
“你来我这儿,我要你,明烺是台冷冰冰的机器,可你是个人。”
“你是人,我也是人,我们在一块儿,刚好。”
人心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看似坚不可摧,实际只要凿开一点小缝隙,立马土崩瓦解,季晨离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无意间凿开了韩欣远心上的那一道缝。
有了这道缝,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韩欣远越看季晨离越觉得顺眼,到后来,竟然隐隐地有些嫉妒明烺。
明烺没有感情,就算季晨离对她再好也是徒劳,可自己不一样,自己是个有血有肉会回应的人,这么一想,季晨离和自己在一起,说不定会更好一些。
可季晨离对明烺太死心塌地,韩欣远想了个极端的主意,让季晨离彻底伤透了心,对明烺心灰意冷,虽然花了点时间,可韩欣远能等,而且,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胃癌么,切除三分之一的胃能治好,心灰意冷么,正好韩欣远可以趁虚而入,她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了,韩欣远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季晨离和明烺离了婚,身体养的稍好,就带她出国,远离这个地方,时间长了总能忘记的。
谁想到。
谁想到。
季晨离不要明烺了,可季晨离也不要她韩欣远,季晨离谁都不要。
韩欣远笑了笑,算算时间。
“晨离,你已经离开一年了。”
第99章 上辈子,韩欣远(二)
许璐洋结婚那天, 一袭白色婚纱,和新郎互换结婚戒指, 然后接吻。韩欣远和明烺坐在离主舞台最近的那张圆桌上, 同一张圆桌,两人是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的,韩欣远看着穿婚纱的许璐洋,突然就想起了七年前,季晨离穿婚纱的样子, 但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韩欣远那时和季晨离还水火不容, 婚礼那天只顾着咬牙切齿,哪还记得那人穿了什么款式的婚纱, 好不好看。
应当是非常好看的, 韩欣远在脑海里描摹出季晨离一袭嫁衣的样子,怎么会不好看呢?她心里微微抽了一下, 转头去看明烺,正巧明烺也正在看她,目光交接,明烺摇摇举了举手上的高脚杯, 又收回去,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韩欣远迟疑一秒, 也举起杯子喝了口酒,算是回敬。
韩家和明家一年前大闹了一场,这事儿C市人尽皆知,自此韩明两家划清了界限, 在C市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外人看来是针锋相对,只有韩欣远知道,如果明烺没有故意放水,凭韩家剩下来的这点底子,明烺想捏死韩家就跟捏死手上一只蚂蚁似的。不管放没放水,总之,韩欣远和明烺就算是彻底决裂了,从那之后的一年里再也没了什么往来,要不是许璐洋这场婚礼,俩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碰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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